&esp;&esp;“那怎么哭成这个没出息的惨样儿。”
&esp;&esp;风采青欲解释,又觉得这一程确实是自己矫情,闭了嘴。
&esp;&esp;想了想,又问:
&esp;&esp;“不知仁兄是……?也是来送沈参军么?”
&esp;&esp;他看这人衣着精致讲究,八成也是京城方向来的。
&esp;&esp;绿衣男子摘了摘身上的叶子,往地上扔:
&esp;&esp;“我的名字可不能告诉你……算了,叫我二十二吧。”
&esp;&esp;二十二,这可不像个名字。
&esp;&esp;干叶子粘在他手上,不爱掉,他又甩了甩。
&esp;&esp;手无缚鸡之力的前书生现御史一见这动作,就看出这好像是个练家子。
&esp;&esp;再观其言谈举止,又不像读书人,又不像显贵;
&esp;&esp;虽然穿着好衣裳,举手投足间却像是有些不适应似的。
&esp;&esp;二十二摆脱了叶子的麻烦,踩了两脚,跺了两下,伸手往风采青背后的方向一指。
&esp;&esp;“我来杀他。”
&esp;&esp;风采青如遭霹雳轰顶,竟什么也顾不得了,伸手去抓他:
&esp;&esp;“不——你不能!”
&esp;&esp;“我凭什么不能?”
&esp;&esp;“大楚律法,杀人偿命!”
&esp;&esp;很明显风御史没想到更合适的理由,这个临时想出来的似乎也不足以约束这位目标明确的刺客。
&esp;&esp;二十二一声哼笑:
&esp;&esp;“有些事情,不在律法里头。”
&esp;&esp;“我是奉命令办事,自然没人管的了我。”
&esp;&esp;“有人杀了人,手一摊,说:’非我也,兵也。‘,听过没有?我最多算是那个’兵‘。”
&esp;&esp;“要追罪,也追不到我身上。”
&esp;&esp;风采青瞳孔猛颤:
&esp;&esp;“你——”
&esp;&esp;他听过些坊间传言,说有些大户人家会豢养暗卫,专做些脏事。
&esp;&esp;这些人被训练得武艺高强,身轻如燕,来去无踪,几乎跳出了人世间去。
&esp;&esp;二十二,二十二,以数字为名,更加可疑。
&esp;&esp;以风采青空读了十几年书的身板,恐怕拦不住这个人。
&esp;&esp;二十二盯着他这副表情,觉着好笑,观赏了半天才道:
&esp;&esp;“不过——我没打算动手。”
&esp;&esp;小风御史松了一口气。
&esp;&esp;但他很快又想起什么,惊道:
&esp;&esp;“那你……”
&esp;&esp;既是被养来做事的,领了任务不完成,会是什么下场?
&esp;&esp;他越想越觉得不对。
&esp;&esp;二十二抻了个懒腰,又笑:
&esp;&esp;“’韩琪杀庙‘,听过吧?”
&esp;&esp;他居然真哼起小调,细听还有唱词。
&esp;&esp;“’千岁刀头他要验红‘……”
&esp;&esp;风采青更加慌张,刚松开的手不知该往哪放:
&esp;&esp;“你——你也不能死!”
&esp;&esp;二十二眉头一挑,背起手,凑近了偏着头看他:
&esp;&esp;“怎么迟疑了?”
&esp;&esp;“舍不得他死,到我这就舍得了?”
&esp;&esp;按理风采青该怼他一句“你我又无关系”,可是偏偏说不出口。
&esp;&esp;二十二见他哑巴了,又觉得有趣,伸手点点他胸口。
&esp;&esp;这动作吓得风采青一僵。
&esp;&esp;刺客盯着他:
&esp;&esp;“你记着。”
&esp;&esp;“等你像爱他一样爱我,再像爱我一样爱全天下的人;”
&esp;&esp;“到了那时候,这世道才能变成你想要的那样呢。”
&esp;&esp;风采青抿抿嘴,他脸上的泪痕干了,被风吹的很疼,他不敢再擦。
&esp;&esp;“……你知道我为什么哭?”
&esp;&esp;绿衣的二十二抱臂:
&esp;&esp;“知道啊。”
&esp;&esp;“你这样的人,代代都有。”
&esp;&esp;“都会哭,都会闹;”
&esp;&esp;“可是真能成就什么样的事业,每个人都不同。”
&esp;&esp;“——你又能做成多少?”
&esp;&esp;你能与他们不同么?
&esp;&esp;二十二的眼睛在问他。
&esp;&esp;风采青仔细看去,觉得那瞳仁里面带着点绿色,又有些蓝,像山水里的青。
&esp;&esp;这个奉命来杀沈厌卿的刺客,也许有大楚以外的血统。
&esp;&esp;这不是他此时该注意的东西,可他又确实答不上来对方的问话。
&esp;&esp;他能做到多少……?
&esp;&esp;古往今来,千千万万的读书人,谁又敢说呢?
&esp;&esp;从垂髫小儿,到白首儒生;
&esp;&esp;读一辈子的书,写一辈子的字,都不过为了“忠君报国”四个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