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此生还会有与烟儿再相见的日子。
他死去甚久的那颗心彷如被注入了甘霖,跳动的脉搏彰显着他此刻的喜悦。
泪雾已模糊了烟儿的双眸,她连忙挤出个莞尔的笑意,打着手势告诉李休然:
她不怪他,也不想他责备自己。
过去的事就都过去了。
清俊儒雅的府医微微扬起头,满含愧疚的眸子落在身前的清丽美人之上,两人虽隔着几寸距离,可却另有一股别样的缱绻情意在。
遥遥瞧着,便如一对神仙璧人般登对。
郑衣息抬脚迈进正屋时,撞见的便是这般刺眼、惹人恼怒的画面。
那在他跟前动辄落泪祈求、哭啼不已的卑贱哑巴,正对着那面生的府医,扬起一抹娇靥如花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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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衣息立在帐缦之外,冷眼瞧着这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心口漫上来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薄怒。
他自恃身份,不曾出言打断烟儿与李休然的笑谈。
直到烟儿朝着李休然打了几个他根本看不懂的手势,再配上那恰到好处的赧然之意,活脱脱一副郎情妾意的娇羞模样。
只听李休然讶异地答道:“你是要我帮忙,去替你扯几块布料?”
烟儿窘迫地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言语她捉襟见肘的窘境。
而此刻的郑衣息也终于寻到了怒火的发泄口,他迫不及待地出言呵斥,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把帐缦后的那两人唬了一大跳。
“你在爷房里住着,却还要求别人给你扯布料,莫非是活腻了不成?”
李休然抬眼见那锦衣华服的世子爷迈步进了内寝,面如冠玉的俊脸上好似凝着一层薄冷。
他霎时屏声静气,不敢言语。
烟儿无措地望向郑衣息,见他面有怒意,且说出口的话没头没尾地让人心生疑惑,便朝着郑衣息做了几个手势。
她是第一回 在郑衣息面前使手语。
便见那个本就通身上下笼罩着阴寒的世子爷愈发戾气十足,眉宇间如藏着亘古不化的冰雪一般。
郑衣息听不懂烟儿的手语。
眼觑着他漆色的寒眸里翻涌着怒意,好似下一瞬便要欺身上前掐住烟儿细润的脖颈一般。
李休然心中大骇,想也不想地便出声解释道:“世子爷,她的意思是她想给圆儿做一身衣衫,可是没有料子。”
本以为他出言为烟儿说话是解了眼前的困局。
可一声怒意愈甚的冷笑却倏地飘进了李休然的耳畔。
“我问你了吗?”
李休然一怔。便见郑衣息连个眼风都偏给他,自始至终只目光炯炯地望向烟儿一人。
郑衣息睥睨着烟儿,竭力将心内异样的情绪压下,只说:“私相授受犯了郑国公府的大忌,阖该挨上十几个板子才对。”
烟儿的脸色霎时惨白无比,杏眸里已盈着深切的惧怕之意,人也止不住的发颤。
与方才对着这府医笑靥如花的模样儿全然不同。
郑衣息没来由地觉得心口一闷,眼瞧着烟儿泫然欲泣、泪珠顷刻间便要夺眶而出,便没好气地说了句:“抖什么?”
“我又没说要打你板子。”
说罢,因实在是理不清自己心口的异样情绪,郑衣息便不想再与烟儿大眼瞪小眼下去,作势要往屋外走去。
才迈了一步,他倏地回身,头一次将发愣的李休然纳进了眼间。
“你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
郑衣息心绪非常不佳。
他虽未像前几日那般怒形于色,可此刻却如深陷梦魇里的人一般失神地坐于扶手椅里,连公务也都撂在了一旁。
双喜已从圆儿嘴里得知了事情的起末,进书房给郑衣息递茶送水时,便说道:“爷,老太太那儿给烟儿姑娘送了些蜀锦缎绸来,烟儿姑娘有些不敢收,正等着您的示下呢。”
郑衣息听罢立时道:“让她收下。”
说罢,他吩咐双喜:“一会儿去我的私库里,多挑些衣料布匹给她。”
双喜忙要应下,却听郑衣息又添了一句:“平日里她缺什么你便作主送过去,这些小事也要我来操劳吗?”
双喜一听这话便唬了一大跳,立马跪在了地上,恳切地认错道:“爷息怒,都是奴才想的不周全。”
他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私自开郑衣息的私库可是要打板子的大罪,没有郑衣息的吩咐,他怎么敢?
“起来吧。”郑衣息面色不虞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