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吕夫人,你这是作甚!”
浮云卿赶忙搁下建盏,起身搀扶吕夫人。叵奈吕夫人生了一身蛮力,纵是浮云卿使出全身劲,用力到面色接近扭曲崩溃的边缘,依旧没把吕夫人从地上拉动半分。
“殿下,奴家求您……”
吕夫人眼眶里蓄着一泡清泪,“啪嗒啪嗒”地坠落,顺着泛纹的脖颈,淌入夏籥抹胸里。
“缓缓是我的心头肉。这孩子爱读书,可书读得多,就容易走进死巷。前几年三天两头地嚷嚷活着没劲,要抱石投河。与您密切交往后,轻生的念头才减轻些。遇上许太医后,她整个人精神头大好,说要好好活着,要与许太医白头偕老。”吕夫人呜呜咽咽地哭着,“只要她好,她做什么奴家都支持。奴家求您,不要因此事疏远缓缓。她与施小娘子处得不深,只有您与许太医,能救她的命。”
“夫人放宽心,我与你想得一样。人活一世,不就讲求个开心么?只要缓缓好,她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许太医的事疏远缓缓。”
这时沉默许久的荣常尹开了口,“公主殿下,您的恩情,臣与内人都记在心里。日后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提,臣一定替您做到。”
浮云卿蹙眉提醒道:“荣殿帅,这话可不能乱说。”
经她一提点,荣常尹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于是连连朝地面“呸”几声,“殿下,臣是粗人,话语中常有纰漏,请您见谅。臣的意思,您懂。”
浮云卿勾起嘴角,露出个大方坦荡的笑,说这是自然。
日后有需要,随时开口提。这不过是常见的客套话罢了。
但荣常尹职位特殊,谁都能说这话,偏偏他不能。
缓缓之父,与素妆之父,同为武官,同掌兵权。不过殿前都指挥使与枢密院所掌兵权不同,殿帅统兵,枢密发兵,枢密院承旨司与三衙相互制衡。
她一个远离朝政的公主,能有什么事,需要殿前都指挥使来帮忙?
兵权是朝政诸多事里的重中之重。造反的名头一旦被扣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浮云卿心里感慨荣父荣母爱女。哪怕缓缓做这般离经叛道的事,他们仍全心全力去支持她。
只要她好。
再登上金车,只觉全身累得要散架。
就是跟着卓旸练一晌功,也没今日窜来跑去累。
尾犯将精致的浮云香盒捧到浮云卿面前,“公主,这是荣小娘子交代奴家递给您的物件,说是为您调的果香在此。”
“搁那儿罢。”
浮云卿阖目养神,又听尾犯小声禀道:“您窝在扫花游与荣小娘子说话时,这头车夫接到了一封咱们府里递来的信。”
“信?口信还是书信?”
“书信。”
说着将一封印着浮云红章的书信,递到浮云卿摊开的手里。
闭上眼,接来那封信,摩挲着感受信笺。摸出浮云红章的那一瞬,倏地睁开了眼。
浮云章,只有敬亭颐会这样用。
此刻,她才是那头坠落神坛,恨不得将那人撕碎的狼。
匆匆拆开书信,却乜见那信上一字未落。
竟是个无字天书。
尾犯惊得合不上下巴,“怎的会一个字都没有?是不是递错信了?”
浮云卿被她这惊诧反应逗乐,忍不住扬唇笑出声来。
旁人眼里不可置信,她却知道,这不过是敬亭颐耍的一套花招情\趣。
浮云卿掏出一个火折子,擦出葳蕤火苗,左手揿信纸,右手举火苗,用火苗烤着信纸背面。
“笔尖沾白醋,书写于白纸。字迹干,字不显现。用火慢烤,字显迹现,即密信操作。”浮云卿跅驰的眸里跃动着一簇火苗,“这句话,某日读书时,敬先生提过一嘴。”
尾犯夸她记性真好,窥那纸上的字迹肉眼可见地被火烧了出来。
话落,尾犯探身仰着头,试图从自己的角度,辨识出信纸上那几个字。
看得费劲,勉勉强强地把字认出。
再一抬眸,与浮云卿对视,竟发觉浮云卿的脸红得通透。
那信纸上只落着四个字。
“臣很想您。”
四十八:归来
◎我想亲亲你。◎
想念是一个很玄乎的东西, 是一种很奇妙的念头。
每每阖眸,便有一道身影从无尽黑暗里窜出来。四周黑魆魆,独那道身影披了全部色彩, 在心头上左敲敲,右撞撞。每迈一步, 那道身影就形影不离地跟着迈步,每说句话,那道身影便搽在嗓子眼,含糊其辞, 叫吐出来的话语都关于他。
无时无刻不在想, 无时无刻不在念,这样才称得上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