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王西语烦躁地漾漾衣袖,朝浮念慈数着近来太子冒犯她的地方。
“一:前日他睡前没洗脚。我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好心地端来洗脚水伺候。他倒好,胡乱朝我发一通脾气。二:今早他起来没漱口就想亲我,我怎么会愿意?我说,你亲前,漱漱口会死?他说我找事,又朝我发一通脾气。”王西语抱怨道,“别的方面差强人意,偏偏不爱干净。每每一说,就吼我不谅解他。他是储君,劳累不堪。我还是储妃呢,我累,不照样洗脸洗脚?真是惯出来的驴脾气。”
二皇子浮路笑着他这位糙汉兄长,“他这人,打小过得就糙。”
一面把玩着内人顾婉音的手,“过得糙就算了,可他不心疼不体恤妗妗你的苦,真是该打!”
顾婉音被他撩得面红耳赤,眸里渐渐升起雾气,朝他示意:回家再玩。
浮路给王西语说话,那她就得为太子说一句,“朝中变法,牵扯渗广,各地都不太平。正值关键时刻,他糙一些也正常。正好体现了他忧国忧民呐。”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浮子暇凑不进去一张嘴,只能欹着廊柱,百无聊赖地绞帕子。
今日她与驸马一道前来,没带讨她欢心的门客。兄姊们又都说着家长里短,她一个浪子,哪里有家长里短。插不进去话,便颇感无聊。
何狄凑到她身前,笨拙地给她挡着光线。
“公主,您热么?”他讨好地问。
浮子暇白他一眼,“你说呢?”
“那我给您扇扇风。”说着从身后掏出一把青篦扇,使出最轻的力气,给浮子暇扇风。
却被她一把推开。
“离我远点,看见你只会让我更热!”
何狄失落地说好,靠在廊柱的另一侧,偷摸望着僝僽的浮子暇。
忽地,不知谁高呼一声,“六公主与驸马来喽。”
一时院内众人的目光,都朝院门口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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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质问
◎我需要一个解释。◎
接受兄姊们揶揄狎戏的目光, 于浮云卿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浮子暇觑见她的身影,霎时眸子一亮, 踅近迎接。
“大忙人,今日这是得了空, 来看我们了么?”浮子暇扫一眼敬亭颐,见他朝自己行礼,高傲地哼了一声。旋即搂紧浮云卿的肩,将她往廊下带。
浮云卿将帷帽扔到敬亭颐怀里, 二姐搂得紧, 走得快,她只能飞快扭头朝敬亭颐唇语示意:跟上来。
浮念慈是一群人里年岁最长的, 自打成婚,几乎没再与浮云卿来往。今下见浮云卿搦着腰肢走来,心头软得不成样子, 眼里噙着泪花, 握着浮云卿的手说:“从前堂到扫雪院,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走累了罢?哎唷,让我看看,有没有把你晒黑。”
言讫,掰正浮云卿描着斜红妆的脸蛋,仔细打量。
“越长越标致。”浮念慈揉揉她的脸,“过年是不是就十七了?”
浮云卿点点头说是,眨巴眨巴一双明媚的眼, 施展个天真阳光的笑。
浮念慈满心感慨。原先待在闺中, 她只把浮云卿当可爱的妹妹。做了两个孩子的娘后, 情不自禁地把浮云卿当作她的孩子。
大抵家里的长姊长兄对待弟妹, 都似她这般,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她接过女使递来的杨梅冰饮子,舀起一勺,送到浮云卿嘴边。
“大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浮云卿赧然道。盛情难却,她接过大姐递来的冰饮子。端在手里,玉碗传来的寒意叫她打了个哆嗦。
浮路瞥见一帮人绕着浮云卿转,不禁打趣道:“诸位,咱们家的新驸马来拜访,你们也得欢迎欢迎人家呐。”
说着招手叫敬亭颐踱近,“喏,这可是小六亲自选来的驸马。俊美无俦,才高八斗,要不说小六眼光好呢。”
敬亭颐勾起唇角,垂拱着手行了道恭恭敬敬的礼。
“问各位殿下,王妃娘子安好。”
众人抬眼观他。敬亭颐这厮戴着乌纱幞头,换上一身干练的菱纹袍,身姿劲瘦颀长。纵是与浮路与何狄这二位俊俏男郎站在一处,也毫不逊色,甚至胜他们七分。
王西语大大咧咧,没个心计地说:“今日是自你与小六婚宴后,第一次来见岳家人罢。不用拘谨,自在些。”
敬亭颐待外人本就不热络。他恭谨行礼唱喏,恭谨说几句场面话,旁的事不多做。
公主府阖府都清楚他这古怪脾性,每每听浮云卿夸他温柔,仆从便惊得毛骨悚然。起初以为敬亭颐心里记恨他们,后来发觉,人家就是这性子。公主面前一套,外人面前又一套。摸清他的脾性,慢慢接受,久而久之,并不觉得怪异。
偏偏王西语不懂。睐见敬亭颐眼里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还反思自个儿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人家。
这话一说,就是把一顶“拘谨”的帽子扣在敬亭颐头上。敬亭颐心想一场误会,然而面上只能点点头,“臣雌懦,还请见谅。”
浮路调侃他不需自谦,“妹婿,女眷说她们的,咱们三位说咱们的。”
言讫便将敬亭颐领到廊西侧,与何狄一道攀谈着男郎间常说的话。
这头顾婉音给浮云卿掇来条杌子,“这些日子,淑妃娘子常念叨你。说从前你待在禁中,每每逢夏,便爱窜到她殿里乘凉。提及此处不禁百般感慨,盼着你哪日得空,能去禁中瞧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