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出于什么角度,起码目前,他不想再见到靳时雨。
谢臻一手拎着自己的小型包,一手回拨着某个电话号码,对面那头瞬间被接通。
谢臻还没等对面说话,立刻说道:“虎子,这两天我先在你家住两天,我马上到你家门口,备用钥匙是在门口花盆里是吧?”
虎子大名叫陈虎,定居在距离鹤市有几百公里的外市,常年不回来,他在鹤市的老旧小区房也常年空着不住人。虎子接连应了两声,大声嚷着回复:“行行,屋里的东西你随便用,都不太值钱,你看着拿主意就行。”
谢臻应了声,简单道别后挂断电话。他迅速且熟稔地摸出备用钥匙,插进老式防盗门的门锁,迅速闪身进了屋子。他出狱后这两年,便一直保持着定时更换住所的习惯,行动也是昼伏夜出,平日里要干些什么,也是千方百计的保证自己不会留下太多个人信息,大多时间都是用假名。
以至于两年以来,谢臻甚至可以算是整个鹤市的透明人物,他为的就是没人能够找到他谢臻。
可眼下,谁曾想昨晚酒吧里出了案子,好巧不巧还和他谢臻有点瓜葛,更凑巧的是,偏偏被靳时雨抓到了他的踪迹。
这实在说不上好运,前两天求来的上上签还窝在他包里,谢臻再也不想信什么劳什子占卜。
谢臻胡乱将包里的东西边拿边倒,叠好的衣服被他一一搁置好,最后只剩下几样零碎的小东西。谢臻拿起扔出来的烟盒,揪出寥寥无几的烟,点了根象征性抽了两口后又掐灭。
他鬼使神差地摸向自己的旧式皮革钱包,翻开来看,里面夹着两张有点儿泛黄的照片,白色照片角都翘了边。
第一张照片上是四个人的合照,四个人都没有笑,看起来有些渗人,是他父亲谢天宇、母亲吴婉、靳时雨与谢臻的合照。为了避免别人看着这照片,觉得是什么恐怖照片,当时谢臻还煞有其事地写了“全家福”三个字。
那个时候靳时雨才十五岁。
第二张照片是靳时雨十七岁和他的合照,也是谢臻拥有的唯一一张,靳时雨在笑的照片。谢臻印象里,靳时雨待在谢家的时间总是不太快乐,人小鬼大的时候便习惯板着张脸,后来长大了,更是不屑于在面上袒露出什么情绪来。
偶尔面对谢臻这个哥哥的时候,才会多出点丰富的表情来。
不过后来谢臻才发现这是他自作多情,毕竟靳时雨大概要恨透了他们姓谢的人,过去恨谢天宇,而现在恨他。
谢臻将两张照片往钱包里胡乱一塞,眼底略冷。
他简单收拾好一切后,终于坐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谢臻这个号码暂时还不能换,没法儿再度完全神隐,便只能祈祷接下来不会再遇见靳时雨。他边看着电视机里插播的新闻,边扫了眼自己的手机,注意有没有重要的信息过来。
突然,消息列表里弹出一条新的、没有备注的陌生信息。谢臻心中有些预感,早已给自己打好了预防针,读完消息后还是不免面色一变。
第二天深夜,谢臻再度出门。咖色风衣外套被谢臻拢起,避免敞开的它被吹得到处飘,隐藏在鸭舌帽下的眼睛稍微一转,惯性打量着周遭的人和事物。
见没有太大异样,谢臻这才推开一家酒店会所大门。
谢臻刚迈进去,便摘了鸭舌帽,微微颔首,对着门口的人打招呼。
守在门口的望风小弟冲他毕恭毕敬喊了声三哥,又小声嘟囔着说了点透底的话,让谢臻有点心理准备。
来人照例将他一路引下去,谢臻穿越过黝黑的地下通道,狭窄的通道在不远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秘又宏大的地下建筑。
“谢三,你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老大在里面等你‘收账’。”靠在门口的一个彪形大汉,身上套着件黑色的背心,硬邦邦的肌肉块随着动作耸动着。彪形大汉算得上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谢臻身上,冲着他的脸长吐出一口白雾。
收账是他们内部的说法,也就是领罚的意思。他们内部能说得上话的人,算上领头也就只有四个,谢臻排行第三。彪形大汉曾经是外国的雇佣兵,是个强悍的alpha,手上沾过数不清的人的血,后来被介绍召来到这里做事,姓杨排行第四。
杨四和谢臻向来有些冲突,眼下谢臻马失前蹄走背运,杨四说什么也要狠狠嘲笑一通。
谢臻笑出声来,看上去满不在乎,承载着水汽的眼睛幽幽瞥了他一眼,又长出一口气才道:“杨四,我这倒霉一次也是给你长记性不是?别哪天又犯了事儿,你又有几根肋骨能断。”
谢臻脸上还挂着笑意,见杨四气得要上手,还没来得及拦下,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男声:“谢三,进来。”
杨四收了手,大抵是想到谢臻接下来的结局,洋洋得意地冲他冷哼了一声。
门被打开,漆黑的室内骤然亮起灯来,谢臻的眼睛甚至还没能完全适应这刺眼的光线,一个重重的巴掌就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略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火辣辣的痛。
谢臻下意识皱眉,抬眼看向率先出手的女人。
女人排行老二,全名叫文慧,和谢臻也向来是有些不太对付。
“慧姐,您动手,不合规矩吧。”谢臻手指摸了摸划伤的脸,表情带着浅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话语间又将目光投向坐在里处,正随意打量着他的人——唐纪。
不过,谢臻虽然知道他叫唐纪,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名。
唐纪的长相偏阴郁,即便是寸头也很难掩盖身上的郁气。眼角处有一道小拇指大的疤痕,但不难掩盖本身长相上的优势,他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后,再次落在谢臻身上。
谢臻的风衣外套系拢,显出精瘦的腰部曲线,眼下两颗并列的小痣,配上标准漂亮的五官,从身量、相貌、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心生旖旎的“优质猎物”。
唐纪语气中带了点暧昧和揶揄,粗糙的手指摩挲过自己的下巴,眯着眼打量着谢臻,语气循循善诱:“条子介入进来这件事,谢三,你不该打?”
谢臻点头:“该。”
“打你这么漂亮的人,我实在也是不忍心,但你既然也放话了……”
唐纪将手轻飘飘一挥,扔下四个字:“那就打吧。”
谢臻不清楚唐纪究竟是什么时候让他们收手的,只记得他被打到两眼前有些发昏,嘴角边上都还渗着血。
唐纪手下的人聪明,会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让人看上去似乎安然无恙,但实则连正常行走都难如登天,譬如现在的谢臻。
他被打到抱着个垃圾桶疯狂呕吐,狼狈到干呕两声出来只剩胆汁,白皙的手指关节紧紧扣住地板缝,忍耐着身体上的痛试图再吐。
谢臻这般狼狈,却从外表上看却又没有什么大恙。谢臻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文慧嘲笑他时翻的白眼,只能一边痛得喘息一边在心里回她一个。
只见文慧踩着高跟鞋慢慢走过来,带着杯颜色有些异样的水,她蹲下来强行掰开谢臻的嘴,将那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东西强行灌了进去。
满满一杯,几乎洒了小半杯在疯狂挣扎的谢臻的脸上。
谢臻额前的头发被浸湿,忍不住颤抖着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