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2)

靳时雨脸上是异于平常的白,他手顺延过谢臻的肩膀,摸上他的脖子。谢臻的后颈还在汩汩冒血,淡淡的血腥味和属于他的那股强而浓郁的琥珀味在空气之中交织,靳时雨手指穿过谢臻的黑色丝绸衬衫,将指腹摁压在谢臻右肩的枪伤上,语气是诡异的平静:“今天要下雨。”

谢臻神色微变。

“六年前因防卫过当致人死亡入狱,服刑四年,大学就读于鹤市最有名的警校,前途、未来一片光明。现如今沦落到拉皮条,整日整夜混迹在红灯区,靠着卖一幅皮相赚钱,哥,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苍天有眼。”靳时雨手指揉搓着谢臻柔软的发丝,平静到不起任何波澜的语气,却生生揭开了谢臻这六年来所有过往。

靳时雨唇色苍白,那些属于谢臻的血迹逐渐在他唇角干涸,颇有股诡异的感觉。

“每次下雨,我都在想,谢臻又要痛了。可我仔细再想想,那是你活该的,甚至不够,你痛得还不够。”

“应该要把你这种永远高高在上的傲气,彻底碾碎。可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差太多,我还以为你碰上谁都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又和谁肌肤相亲呢?”

谢臻冲他怒目而视,想要挣扎,却又被靳时雨压得死死的。

靳时雨再度嗅了嗅谢臻,心满意足地笑了。两颗犬牙隐隐约约露出来,深邃眉眼下是令人看不透的情绪和神态,他凑上去在谢臻耳边耳语:“那个alpha的味道是红酒,这种恶心的味道,你最好不要让我闻见第二遍。”

他话毕,又像只温顺的狗一般替他舐去脖颈间的血迹。他的嘴唇在那片软肉上轻轻吮吸,直至只留下伤口本身。谢臻被他亲得发颤,皱眉欲躲,却又被牢牢掰回来,任由着靳时雨对他上下其手。

alpha天生强悍,尽管信息素压制对于beta来说没有用,可谢臻依旧难以撼动靳时雨的身子,强而有力的臂弯拢着他,让他动不了半分。

唯独能用的手,还在被压着的情况下有些使不上劲。

半晌后,靳时雨单手摸出银色手铐,准确利落地铐上了谢臻的两只手。

“靳时雨……停下!”

“我要是不停呢?”

不出所料,鹤市在第二天的凌晨便下起了大雨,窗外久久不停歇的雨声,化作细密的银针皆数扎在谢臻的身上,那种带着湿气的阵痛从右肩开始弥漫,就像是一滴黑色墨水滴进纯澈的水中,迅速蔓延开来直至全身。

谢臻侧躺在床上,肩颈上的疼痛让他不能自已,苍白着一张脸无力地抖动着。漆黑的房间内,靳时雨站在窗边,眼神不聚焦地停留在窗外的雨幕上,空气中到处都是他靳时雨的信息素气味,而如针般的刺痛感也毫无悬念的袭上腺体,他紧紧抿着嘴唇,听见谢臻痛苦的呻吟声,思绪隐隐回落。谢臻方才就昏过去了,眼下又下了雨。

他往前走了两步,整张脸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哥,药在哪。”

谢臻没有应声,瑟缩在一起,口中还不停地呢喃着什么东西。靳时雨伸出手探向谢臻的额头,触及到的是一片滚烫,他难以察觉地轻声叹了口气,开始自顾自地从谢臻的柜子里翻找。

谢臻的东西少的可怜,除去几件衣服之外,就只有一些细碎的小东西。银行卡、简单的几样首饰、皮革钱包、和一袋子的药罐。

袋子里的药罐似乎要空了,靳时雨连着晃动了好几个瓶子,都没有听到那清脆的响声。唯一有点动静的,打开一看也仅剩下一颗药丸。靳时雨看了看躺在手心中的药丸,又偏过头静静看向谢臻。

手里那颗仅剩的药丸被靳时雨先灌进了谢臻的嘴里,他穿戴好衣服,冒着这场不知道要下多久的大雨,独自出了门。外面雷声作响,豆大的雨珠皆数打在伞面之上,靳时雨去药店买了几样谢臻常用的药品,又买了几样治疗感冒、发烧的药剂回去。

倾盆大雨打湿了靳时雨半个身子,他身上没能完全散去的信息素气息与雨水气息相互混合在一起,激起一声尖锐的猫叫。靳时雨淡淡看过去,被飘过来的雨水打湿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珠,在漆黑的夜里和一只被淋透的野猫对视。

他没有什么表情,走过去将雨伞放下,转身走进了居民楼。

靳时雨回到谢臻的住处时,谢臻依旧浑浑噩噩的,没见有醒的预兆,冷汗顺着谢臻的额头往下流,一张本来就不见多有气色的脸此刻甚至白的像纸。

谢臻紧紧闭着嘴,靳时雨见状掐着他的下巴,硬生生用手指掰开他用力咬合的牙齿,点点血迹和湿濡的水渍浸湿了他的手指,他垂下眼,漠不关心地用纸擦掉,随即又倾倒了几颗药往谢臻嘴里送去。

可谢臻不知道哪儿生的倔脾气,即便是神智不清了,也让人很难在他嘴里灌进什么东西。刚才靳时雨临走前塞进去的一颗,被谢臻藏在舌下含着,也是不嫌苦。

靳时雨不厌其烦地试图让谢臻咽下去,可谢臻偏偏就是不肯。

靳时雨皱着眉毛看着手心里药丸上的包衣,硬着头皮往嘴里塞,渡了口水去吻谢臻。他用手钳住谢臻的下巴,忍住口腔里的苦,硬生生往谢臻嘴里强灌。

眼见着谢臻皆数吞下,靳时雨才从他唇上挪开,黑漆漆的瞳孔静静看着谢臻,声音略轻:“谢臻,你最好活得再久一点,别把自己玩儿死了。”

依旧神智不清的谢臻痛苦地嘤咛了两声,皱起的眉毛拧巴成一个曲折的川字。

靳时雨撩开盖在谢臻身上的毯子,青青紫紫红红分布在一起,一眼看过去颇为吓人,他抽了张纸,去擦拭谢臻腿根上已经干涸的几处,替他把留在里面的东西统统再清理出来。

过了良久,他才收拾完,正欲擦擦,突然间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在靳时雨的脸上,力道之大,险些将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靳时雨打得身形不稳。靳时雨也没恼,只是冷着眼看向气到发抖的谢臻:“你发什么神经。”

谢臻语调不稳,隐隐约约颤抖:“滚出去。”

见他未动,谢臻抬起眼,眼眶红得厉害:“谢时雨,给我滚出去!”

靳时雨转身消失在谢臻眼前。

青色手串

07

谢臻从来都不会叫他时雨,在谢臻做靳时雨哥哥的那十三年光阴中,谢臻大多时间都是直接叫他大名,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喊他谢时雨,偶尔的时候也会叫他小谢,但也少而又少。

靳时雨刚上初中的那两年,因为性格内敛沉闷又不爱说话,被人欺负的时候。那段时间谢臻的父母,谢天宇和吴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而已经在上大学的谢臻住校不回家,除了一个日常来做保洁的保姆,靳时雨基本都是一个人呆着。

被连着欺负了接近一个学期,靳时雨也没吭过一声,他们要零花钱,就把自己的零花钱统统上交,然后装聋作哑地走掉。直到那群高年级的盯上了靳时雨手上戴的一串青色珠串,实际上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不过是吴婉给谢臻求护身手串时无意间被坑买到的一串假货。

真的那串被吴婉邮寄给了谢臻,但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靳时雨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只在乎他手腕上戴着一串和谢臻手腕上相差无几的手串。

年仅十三岁的靳时雨毫不犹豫地出手,像一只恶狠狠的小兽般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将那几个反应不过来的高年级的家伙摁在地上打,最后的结果也自然是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被老师指着监控,然后严厉地喊他打电话叫自己监护人的时候,靳时雨倔强地偏过头,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那股子生人勿近又宁死不屈的样子,差点把人惹到发火。可那个时候到靳时雨,就是谁也叫不来,他既希望谢臻能出现在他身边,又希望谢臻不要出现。

但是最后谢臻还是出现了,他听说了学校把寻衅滋事的靳时雨扣下的事,连着赶了两个区的路程跑来带靳时雨回家。

十三岁的靳时雨的个头才不过到一米八的谢臻的肩头,他背过身,漠着一张脸像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上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闷。谢臻斜了他一眼,跟着老师虚假客套完,便用手拽着靳时雨的衣领往外提。

原本还怒火正盛的老师看了这场面都吓了一跳,连忙追出去让谢臻教训小孩不要用暴力手段,最后只得到这个漂亮、却又意外强悍的beta一个笑容。

“谢时雨,你出息了,才这个年纪就学会打架?”谢臻将靳时雨提到车上的时候,斜眼看他,让靳时雨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