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更好笑的是,靳时雨觉得沈京昭只是没有兴趣再虚与委蛇而自爆明牌。
靳时雨被停了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面临反复的讯问,又由于他们遭受的这场飞来横祸,局里的人一直认为靳时雨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不要擅自出门行动,以至于从回到家里的那一刻开始,靳时雨就要面临一场不知道期间为多久的“禁足”。
乔乐在他临走之前讲了点关于他们这次车祸的细节,卡车司机是个负债累累的赌徒,开车上路之前甚至还嗑了点,一路上神志不清,最后才撞上了正好在那个路口的靳时雨和谢臻。但查了这辆卡车的具体行动轨迹之后才发现,虽然线路并不是完全重合,但从靳时雨出门开始,这辆卡车就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各个路口与靳时雨的车碰过面。
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预谋。
靳时雨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家里,纵然是把平时做的事情都做上一遍,也只觉得有些困倦无聊,于是他要来了纪星的联系方式,让纪星开着视频通话,让他多看看谢臻。
刚开始纪星以为他只是想看看,谁知道靳时雨是打算就这么无聊的一直盯着,索性拿了备用手机给靳时雨支在床头。通话那头除了刚开始有点声响之外,便再也没了动静,纪星觉着奇怪,还伸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了靳时雨那张聚精会神的脸,深深感到无语,恨不得立刻把电话给挂断。
纪星压低声音,冷笑道:“你这个眼神看上去真有够吓人的。”
姓靳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靳时雨沉默了片刻:“医生今天有说他情况怎么样吗?”
“就说稳定,没大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就这些。”纪星说着,又去瞥了瞥谢臻,神色复杂地挪开了视线。事实上,纪星确实对谢臻这人挺有好感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与生俱来的磁场,起码对于习惯伪装和掩饰的纪星来说,他在谢臻面前总有一种不需要装成温柔和煦的人的感受。
和谢臻相处,也是他少有的能够暂时放下戒备心和伪装的时候。因为他和谢臻之间,谁都不认识对方,谁也都不在乎对方,从一开始,谢臻就不在乎他纪星到底应该是什么样性格的人。
如果谢臻醒了,纪星能够和他多聊上几次天,他也觉得不错。可问题恰恰好就在于谢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按照电视剧里的俗套情节来看,说不定还有几率永远都没办法再次苏醒。
到时候靳时雨怎么办呢?在这张病床面前度过余生吗?
纪星觉得可笑,无声中摇了摇头。
他笑是因为他觉得靳时雨可能真的干得出来这样的事,于是纪星颇有兴趣地问他:“你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从小看到大还觉得看不够?”
“每一天的谢臻都不一样。”靳时雨轻声回答。
靳时雨透过手机屏幕,不厌其烦地盯着一个不会变换角度的谢臻,盯着没有半点反应,甚至可以称之为图片的画面。久而久之,疲惫的靳时雨染了一身的倦意,捧着手机,在那张侧脸面前,将头埋进了枕头里,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声,逐渐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的画面有些虚浮,不过十几岁的他,在雪地里一笔一划写下谢臻的名字,走过大街小巷,换乘坐了三个小时的公交车,到达谢臻的学校附近偷偷见上他一面,躲在路边的苍蝇馆子里,看着谢臻和身边的同学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眼前是一碗泛着油脂、菜花、辣椒油的牛肉面,成团的面条浸在汤水里,逐渐坨成一块,他用筷子拨动着面,隔着一层小门店的塑料门帘,透过那窄窄的一道缝,看向从校门口走出来的谢臻。
谢臻穿着日常的白色短袖,宽松的黑色长裤,称不上太长的头发被风吹拂过,软绵绵地乱飘着,腕上戴着一个款式简单的手表。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以至于谢臻似乎望过来的时候有些眯眯眼,他冲着这个方向微微招手,然后露出粲然一笑。
那一刻,不仅仅是梦中的他,连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旁观的靳时雨,都忍不住心脏漏了一拍。
然后靳时雨听见谢臻高喊了一句谁的名字,笑着朝那里小跑过去。
二十岁的谢臻,仿佛已经是最好的。
可三十岁的谢臻,也是最好的。
绑架
83
五天,靳时雨一个人在家里待了五天。太阳光从落地窗前彻底消失,带着无边的暗色渗满整个房屋时,靳时雨手里捏着的咖啡包冷不丁地抖动了下,洒出来些许,棕色的咖啡在白色的大理石瓷砖面上显得格外突兀,他眼皮一跳,望向窗外突然翻涌倾泻而下的乌云之中。
天突然暗了,大有一副即将下起暴雨的趋势。
靳时雨正欲拿出手机想着给纪星再打个电话,忽然听着门外铃声骤响,几乎是与此同时,窗外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
“谁?”靳时雨走到房门口,眉头微皱动,却发现门口没有回声,他警惕地想要透过猫眼往外瞧上一眼,谁知,猛然间,一道锐利地尖锥恶狠狠地插进了猫眼。玻璃炸开的声音近在咫尺,靳时雨的心脏在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他后退三步,靠在死角处,从橱柜里抄出一把锤子握在手里,另外一只手开始冷静地拨打着鹤英分局的报警电话。
他刚将电话拨通,门边就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动静,靳时雨将手机调整至静音,眼疾手快地将手机抛了出去,甩到橱柜底下的缝隙里。不过过去了半分钟不到,靳时雨便敏锐地听见了门锁被撬开坠落的声音。
“哒哒——”
靳时雨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认真侧耳听着脚步声,似乎有五六个人。辨认出大体人数后,靳时雨几乎是心都凉了一截,他不敢挪动一分一毫,看着视野范围内逐渐走出几个身影,他手心微微出汗,握着铁锤的动作却是越来越紧,生怕稍有不慎便从手里滑出去。
来人逐渐靠近,靳时雨贴着墙壁缓慢挪动着,每一步都迈得格外轻、缓,只是堪堪走了几步,他的额头上已经分泌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纵然是汗水滴落掉进眼睛里,他也不敢有去擦的动作。
突然听见“砰——”的一声,靳时雨心一惊,警觉地去望他们,只见他们脚边滚动着一个掉落的苹果。
“妈的,撞到茶几了,疼死老子了。”男人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
“别叫了,人肯定还在,找出来,早点交差。”
撞到茶几的男人抬腿,将地上的苹果随意一踹,飞着滚到了靳时雨脚边,又听见那人应声道:“我去那边。”
靳时雨抬脚将苹果轻轻踹出去,让它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滚动,眼见着那男人视线被突然出现的苹果吸引而去,视线不过停滞了片刻,靳时雨大跨步猛地抡了一锤过去,趁着人还未倒地之前,如箭一般开始往外窜。
他奔走不到两步,身后传来一道冷漠的声线:“不想死就站住。”
紧接着,是一道干净利落的上膛声。
靳时雨对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身体几乎是瞬间,就僵硬住,停留在原地。
旁边跪倒在地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喊叫声,口中还呢喃着几句脏话,恨不得立刻爬起来将靳时雨摁在地上打到血肉模糊。
靳时雨缓缓转过身来,盯着对面的人,缓缓将手里的锤子扔在地上,抬起空空的双手,示意自己已经没有武器。
对面这人靠近他两步,几乎已经将枪抵在他额头上,向后面的人示意。他身后跟着的人立刻上来,给靳时雨双手铐上了手铐,靳时雨的头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咬着牙努力不让身体歪斜。
“把箱子拿进来。”这人又一次命令道。
只见他们把一个空的、巨大的、用来装冰箱的纸箱,抬了进来,靳时雨被人压着,嘴上贴上厚厚一层胶布,整个人被五花大绑后,被迫进了纸箱中。靳时雨在昏暗的空间里,隐约听着外面有封箱的声音,他面色有些难看,掰扯着手腕,努力去扯背后的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