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2)

靳时雨辨认了片刻:“这是摩斯密码?”

纪星闻言,走上来仔细瞧了瞧:“错了吧。”

“这一部分是错的。”纪星手指在中间一段指了指,淡淡地回答道。靳时雨眼皮跳了跳,这个光盘兴许只有谢臻看到,才知道是什么意思,毕竟沈京昭这种人,对于任何事情的容错率都非常低,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出现问题,如果错了,那么说明他是故意而为之。

靳时雨沉默着,将光盘放了回去,再递给乔乐。

乔乐和吕霄要带着光盘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先把里面的内容破解出来,等着人都走了个干净,靳时雨才缓缓走向谢臻,他伸手探了探谢臻的额温:“等我这边结束,你就可以回去了,之后的事我来就可以。”

“我这么鞠躬尽瘁,你给我什么好处?”纪星笑眯眯地找个位置坐下了,手中时不时地滑动着手机屏幕,高亮度在他脸上打出一道微弱的白光,他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可靳时雨却觉得他是认真的,在讨要好处。

靳时雨不太在意,替谢臻掖好被子:“随意。”

“如果我要你帮我一件事呢?”纪星笑着,眼底的笑意越发深邃,一张温和的脸上,遍布着让人琢磨不透的……试探。

“比如?”靳时雨挑眉,“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商量。”

纪星低声笑了:“要得罪靳寒也愿意?”

靳时雨脸上表情淡下去了些许,平静地看着纪星,可对面这人,看见靳时雨陡然变化的表情,竟然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他似乎是要笑出眼泪,整个人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急促地擦了擦眼角:“开玩笑,我只想要钱,很多钱。”

“可以。”靳时雨满口答应,却又忍不住置评:“你看起来不是爱钱的人,但是你装得很像。”

纪星被他说的一愣,停顿了片刻才又重新挂上那假惺惺的笑:“我是,我为什么不是?”

靳时雨懒得再和纪星在这方面多费口舌,拿着棉签和水杯在谢臻干涩的嘴唇上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沾湿很多遍,等看着差不多后,才勉强松手。靳时雨坐得太久,腿有些僵硬,活动筋骨时还发出清脆的“咯嘣——”声,纪星骇然,调侃了一句他这是十八岁的长相八十岁的身体。

这句插科打诨自然也被靳时雨忽略,他甚至没等纪星笑完,便张口低声问着:“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昨天晚上,鹤英分局的陈家伟在哪。”

“我不太方便直接问。”靳时雨的眉毛情不自禁地蹙起,面色凝重。

见状,聪明如纪星,总也能理解出个大概,他笑道:“加钱就可以。”

春季里的这几天,气温总是来回横跳,就如前几日突如其来下了一场冷而湿的大暴雨,又天晴了两日,再又开始下起连绵不绝的小雨。靳时雨被雨水打湿了裤脚,脑子里还回放着纪星给的答案,陈家伟那天请假,他母亲身体没有大碍,陈家伟也没有到医院去,在一家快捷酒店里将就住了一个晚上。

靳时雨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盯着面前的纸张一动不动。唐纪还没有醒,这几天,靳时雨依旧暂时待在家里,为了他的安全,隔壁那间房被靳寒安排了人住着,一日三餐都由他们送来。

他的出行相对于之前自由了不少,但也仅限于去几趟警局或者医院,三点一线。之前限制他的大概可以说是警局那边不让,现在限制他的是靳寒,毕竟靳寒也依然指望着靳时雨好好活着做个移动标本。

靳时雨发觉陈家伟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总是会有些心虚地瞥开视线,他心中也算是有了定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评价,相较于所谓的愤怒和不解,靳时雨总觉得自己心里最多的是平静。

再一次在警局的茶水间见到陈家伟时,靳时雨拦住了他。陈家伟冲着他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随即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靳哥。”

“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抽个烟?”靳时雨说着,从口袋里递出一盒烟,示意他拿上一根。陈家伟接烟的手有些微微发颤,幅度很小,却被靳时雨看得清清楚楚。靳时雨不是喜欢搞一些弯弯绕绕的人,他替自己点上了火,一针见血:“谢天宇的报告单是你带进来的。”

“理由。”

果不其然,陈家伟的脸色白了一瞬间,他这两天甚至没有刮胡子,胡茬在唇边周围钻了出来,青色的,很突兀。靳时雨斜眼看过去,静静打量着他,等待着陈家伟的回答。

毫不夸张的说,在整个二组里,靳时雨最相信的人就是陈家伟。陈家伟这个人平时看上去总有点流氓二世祖的味道,看似不正经,实际上做任何事情都很靠谱,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把陈家伟当做第二个二组组长来看的原因,哪怕是靳时雨自己真到了要走的时候,让他自己选,他也会选择陈家伟。

陈家伟是和他一块儿一步步成长到现在这里的,无论是专业能力还是心理素质,都不逊色于他,以至于靳时雨在疲倦、扛不住的时候,心底总是安心的,因为还有陈家伟在后面做盾。

靳时雨平日里最烦所谓的忏悔环节,他讨厌人类会为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以此来证明自己无罪,用痛哭流涕、眼泪和巴掌来自省,这样的环节不仅仅浪费时间还浪费心情。可到了陈家伟这,靳时雨却还是想耐心听听原委。

眼前这人沉默了很久,几乎要将嘴唇咬破直到出血为止,直到靳时雨为数不多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陈家伟才哽着声音缓缓道:“是。”

“理由就是,他们说这样可以让我更快升职。”

“升职”这两个字,说的还是好听了些许,严格上来说就是让靳时雨被踹下二组组长的位置,然后换成陈家伟来做。靳时雨听完默了下,敛着眉眼一言不发地抖了抖烟灰,听着陈家伟继续补充。

“在杨四和文慧的尸体找到之前,我就收到了短信,他们说只需要我把这张本就该存在的报告单放回去就好,我是在杨四他们的抛尸点拿到的,在垃圾桶车轮下。”

靳时雨依旧没说话。

陈家伟手指捏着烟嘴的劲道大了些:“……我昨天请假,是因为我不敢见你,如果我出警后看到你的……你的尸体,我、我不敢。”

靳时雨凝滞着的表情在此刻才微微松动了些许,他平静问道:“就这些?”

“嗯。”

“知道了。”靳时雨将燃尽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随手插着兜,不打算再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身后的陈家伟还未等他走出两步,焦急地喊着了他:“靳哥!你不怪我吗?”

靳时雨偏了偏头,瞳孔里看不出鄙夷、厌恶,安静地看向陈家伟:“怪你什么,他说的没错,这张报告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你也说了,你是在现场拿到的,如果你没有拿到,还是会有物检的人拿到,按照姓沈的心性,无论如何它都会出现。”

“至于你想要怎么做,想要怎么去消解自己的负罪感,我无从干涉。”

靳时雨轻飘飘地说完,挺拔的身影便消失在拐角不见了,陈家伟重重捏了捏鼻梁,无声之中叹出一口长气。

光盘里的内容破解了,只是一段他们大学的时候,沈京昭用摄像机录下来的视频。里面有意气风发的谢臻,有健康朴实的高浩东,还有沈京昭,被赋予了太多期待值的光盘,破解后得到的是一段看上去有些无趣的青葱岁月记录,难免是让人觉得有些失望。靳时雨替谢臻拿回了它,然后拷贝了一份发给远在其他城市的高浩东。

正如高浩东自己所想的那样,靳时雨给他安排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城市,离鹤市很远,坐飞机都要有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人在残疾人护理中心,很少再有消息传过来,偶尔只有护理中心的院长会和靳时雨报备一下他的近况。

得知高浩东的精神气比过去好很多的时候,靳时雨替谢臻松了一口气,他答应谢臻要让高浩东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过去可能只是觉得让他活着就行,可现在却又想替谢臻多做一些什么,如果高浩东真的因为过去的事情一蹶不振,再也无法从萎靡中走出来,谢臻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收到靳时雨发过去的视频后,高浩东难得回复了靳时雨,说是想要回鹤市一趟。靳时雨说谢臻还没有醒,可以等谢臻醒了再来,而高浩东竟然仍然执拗着要现在回来一趟。

鹤市最近的雨下个不停,靳时雨替高浩东安排了雨期停了的后一天,窗外难得有了点春天的样子,不再是阴沉连绵的雨幕。谢臻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好转,总算有了点好消息。

高浩东到的时候,靳时雨刚替谢臻擦完一遍身体,看着门口安排过去接机的人推着高浩东进来,一瞬间不免愣了片刻,毕竟高浩东现在的样子和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上次见到他的时候,高浩东的两颊瘦削,几乎是凹进去的,整个人黯淡无光,看上去甚至有些恐怖,黑漆漆的眼珠就宛若嵌在眼眶里那般。

现在的高浩东脸颊虽然还是有些凹陷,但饱满了不上,眼睛也比之前要有神。高浩东皮肤黑,靳时雨记得第一回见高浩东的那个冬天,他整个人看上去是黑亮黑亮的,眼睛里还闪着纯粹的光,一口白牙让他看上去健气又阳光。现在的样子,似乎有点过去的影子了。

高浩东和他淡淡打了声招呼,自行推着轮椅到了谢臻身边,他的目光将谢臻从头打量到脚,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几乎是不厌其烦的。高浩东抓着轮椅的手缓缓收紧,青筋暴起,猛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淡淡的泪光闪烁在眼睛里。

靳时雨欲言又止,还未开口,便听见高浩东故作平静地说:“他……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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