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看见的,他的化验单。”
那么事实上就是纪星一开始就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如果不是谢臻偶然间看见,或许纪星就那么没声没息地消失在鹤市了,没有去向,没有缘由。
谢臻说话时声音有些卡壳停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事:“纪星说靳寒不需要拖累,于他而言,他认为自己早就已经是一个累赘,没有理由再带上另外一个累赘留在这里自取其辱,还说靳寒最讨厌的就是不确定性。”
谢臻声音逐渐微弱下去,平静如水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眼睛微微低垂着,盯着响个不停的电话。
“于你而言呢?”靳时雨思维莫名跳跃,冷不丁问道。
“我们不一样,靳寒或许不爱他,他或许也不爱靳寒。”谢臻停顿片刻,“但是你爱我的吧,我也爱你。”
靳时雨心里被莫名击中了下,软软的,就连高局说的那件事也不再想在谢臻面前再提,他双手捧住谢臻的脸,以认真且虔诚的姿态想要吻他,却被喧闹、扰民的门铃声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靳时雨扶着脸,低声怒骂了一句脏话,紧接着就听见靳寒在门口冷冰冰地开口威胁:“再不开门,我砸了它。”
“宝宝,你真的是一个好哥哥,和这种神经病就没法比。”靳时雨咬牙切齿道,甩下手里的外套,臭着一张脸去开门。
一开门,两张曾经被纪星称作是基因出同门的死鱼脸面面相觑,靳时雨滑动着手机,找出余额,冷静且迅速道:“纪星照顾谢臻,找我要好处,我给他转了钱,其余的我不知道。”
靳寒安静地凝视着他,视线有些许阴。
直到谢臻出来,隔着遥遥几步,定定地瞧了瞧靳寒的神色,报出了个地名。
“盛京,他的第一站是盛京。”
作者有话说:
小谢的那句说靳寒是神经病是开玩笑的哈哈哈哈他也觉得自己是神经病哈哈哈哈哈
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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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话讲,谢臻见靳寒的次数不多,他分辨不出来靳寒这张常年臭着的脸上,哪个表情是真的难看,以至于谢臻看着靳寒那个表情,有些揣摩不透纪星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靳时雨说靳寒对很多事都无所谓,如果有了所谓,说明在他心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至于这分量有多重,靳时雨也不知道。靳寒走之前,还给靳时雨甩了一张卡,一声不吭地潇洒走人了。
过去靳时雨骨头硬,虽然到了靳家,但向来是不该花的钱一分也不多花,后来工作能自己养活自己之后,又被靳寒强行安排到他的公寓里住着,每年还会收到一堆不认识的人送来的礼物,光是靳寒就送了好几辆车。车库里停着的那些低调奢华的,无一不是别人送的,靳时雨自己真正买的只有常开的那辆和一辆摩托。就连给纪星的那一大笔钱,都是靳寒每年定时定点给他打的钱存下来的,他没动过几次。
所以在说出自己给纪星转了钱的时候,靳时雨也没想着让靳寒再补给他,心里不免诧异,捏着银行卡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看着早已空荡荡的门口,困惑地问道:“他那么多钱,纪星干嘛不找他要。”
“……你关注点错了吧。”谢臻失笑,走上前来捞住靳时雨的脖子,将他往后拖拽。靳时雨被他拉得脚底踉跄了几下,忙不迭摔在沙发上,被谢臻压了个正着。
靳时雨急忙托住他,生怕他重心不稳摔下去有落着个手残脚残,开口问他:“干嘛。”
“你刚刚要干什么?”谢臻眉眼弯弯,笑着问,倒也不直说。方才被靳寒打了个岔,靳时雨大脑有些短路,皱着眉头回忆了片刻,才明白谢臻说的是什么,于是乎单手捧住谢臻脸颊一侧,凑上去在唇角上亲了下。
靳时雨方才撤开几公分,又被谢臻搂了个结实,细密的吻忽然落下来,他被谢臻亲得有点晕。谢臻这人主动亲人的时候,和一些小动物很像,类猫类犬,喜欢抱着人的脖子不放手,也不深入,只是蜻蜓点水地亲上个很多下,东亲一下西嘬一下,再不济还会轻轻咬一下。
头发散在靳时雨露出来的脖颈上,戳得他痒痒的,忍耐着抬手盖在谢臻后脑上,随意地摸了两下:“……哥,可以了吧。”
“谁让你摸我头的,你胆子不小。”谢臻抬起眼来,用手在靳时雨脸颊侧边拍了拍,不轻不重的,调笑着补充:“没大没小。”
靳时雨被他轻拍了两下脸,本来无奈的脸刹那间露了笑出来,他轻嗤出声,瞳孔微微转动停留着谢臻嘴唇上,眉毛微扬:“照你这么说,我还……以下犯上。”
这话似乎正中谢臻下怀,他凑上来用着气音悠悠道:“你试试。”
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在刁难,谢臻知道车祸后自己身体不行,光是复健这事儿都还没有彻底完成,更别提其他的,而他又清楚靳时雨怕他身体不好、担心他身体健康,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谢臻存了心逗他,尤其喜欢看靳时雨吃瘪的样子,每每逗完,到时候报应不爽,又有的是苦头吃,可就算知道这些,谢臻还是乐此不疲的撩拨靳时雨。
等到谢臻吻到靳时雨后颈,用舌尖点了点,舐了舐,靳时雨才呼吸急促的偏开头,用膝盖挡开两个人的距离,无奈地问:“好哥哥,你放过我行不行。”
谢臻心情不错,主动揽着人去了浴室,半晌后又腿发软地走出来,羞赧之间还给了满脸憋着坏水的靳时雨一脚。
初夏的暴雨来的很快,大多数时候都有些措不及防,但谢臻总是比常人要提前感受到,哪怕是突如其来的暴雨,对于谢臻来说都是一次悄无声息、潜移默化的湿痛。家里会常备一些小剂量的止痛药,最常见的不过是阿司匹林,陈列在医药箱里,仔仔细细地码了一排。
谢臻蹲在地上,将就着扒拉出一盒药,慢吞吞地咽了两颗下去,才刚咽下去不久,他抬眼一看,窗外的乌云仿佛更重了。手机嗡嗡作响,谢臻掏出来一看,才发现是靳时雨发来的信息——“吃药了吗。”
谢臻抽出手来回复他,键盘嗒嗒作响:“刚吃了两颗,膏药也贴上了,不用担心我。”
夏天最烦人的一点大概就在于突如其来的暴雨,实际上谢臻旧伤虽然确实是常常发作,却也没有说一丁点也忍不了,最难熬的是冬天,又湿又冷,夏天的雨短暂,下完一场之后没过多久便干透了,空气里说不上有多潮湿,除非遇上台风天。他没有过于在意肩上这记弹伤,可靳时雨却仿佛是把气象台搬到了家里一样,次次都要操心。
靳时雨不提过去的事,也不问他未来想干什么,除了一句插科打诨般的开面包店的话记得要开在警局附近之外,再也没别的。谢臻心知肚明,靳时雨已经知道自己不愿意也不能再继续做警察,只是选择尊重他的选择,尊重他的意向,从而不发表任何意见。
那颗被靳时雨送还到他身上的黑金色小弹珠正安分地躺在衣领里,贴着靠近心脏的位置,谢臻捏着它对向光,里面那个谢字在熠熠闪着光。
谢臻有很多事情想做。
在牢狱里待着的那四年,每天早晨六点就会自然醒来,集中看早晨节目,晨练,忙碌工作等等,机械化的、索然无味的事汇聚了他整个四年。躺在单薄的棉被之下辗转反侧的时候,盯着眼前这个仿佛令自己的未来遥遥无期的天花板时,谢臻脑海里想象的不是穿上警服,气派地拿着枪指着别人说不许动的场景,只是一抹宽阔的蓝。
他想多看看晴朗的、外面的世界。
肩膀上压着太多事,将谢臻压得不堪重负,但突然有一天所有的东西都被卸下的时候,谢臻终于有能力向前跑的时候,他只想奔着那抹蓝而去。
谢臻偶尔带着一副不知道从哪里翻腾出来的象棋,跑到小区里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一块下象棋,水平尚可,常常被人悔棋,哪怕是输上个几十块也笑眯眯的,不带生气。高档小区里的人都不会差那点钱,可谢臻这种连胜负心都没有的老好人,倒是所有人都头一回见。
以至于谢臻这名气被议论的太响亮,让向来不太关注邻里邻居的靳时雨都略有耳闻。
“听说你最近下象棋下输了一群老头老太太。”靳时雨褪下外套,一进门就问他,谢臻还在捣鼓昨天出去买的积木,搭了个型出来,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随口答着:“我故意的。”
“都七八十好几了,脾性也和小孩子差不多,玩起来最重的还是开心,我哄着他们玩玩,他们开心,我也开心。”谢臻说完,将手里的积木轻轻扔回盒子里,松动了两下关节,舒缓僵硬的骨头,一边笑一边冲着靳时雨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