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2)

他好像只是想逗她笑。说什么无所谓。

下山的路不算好走。

钟影和吴宜牵着闻琰走在前面。

小姑娘似乎有点累了,话没之前多,仰头认真听着两位大人说话,偶尔点头附和自己妈妈。

落后几步,裴新泊忽然问裴决:“你和影影说什么了?”

那会,吴宜一双眼只在已经当成亲孙女的闻琰身上。手里水果吃完,扭头想找垃圾桶,裴新泊就瞧见自己儿子和钟影相对而立,看着话没说几句,钟影就不吭声了。

裴决:“他说你们不常来,让我多陪陪你们——下午先回去。”

裴新泊大惊失色:“你同意了?”

裴决看了眼操心又八卦的老父亲:“没有。”

裴新泊拍拍胸口:“吓死老头子了。”

裴决:“……”

顿了顿,裴新泊还是忍不住问:“现在到底怎么想?”

都说自己生的自己最了解,但很多时候,裴新泊和吴宜都看不懂他们这个独生子。

那时候在宁江,研究所刚成立,项目难度极大,所里所有人都忙得天昏地暗。到家待不了多久又被叫回去。好在裴决早熟,会自己照顾自己,再大点,还能照顾妹妹,接送妹妹上下学。

有次钟影发烧,家里一个人没有。小姑娘却知道找谁。裴决放下作业赶紧背她上医院。等两家长辈出了实验基地,得到消息、赶到医院,钟影已经退烧睡着,而裴决,一个人坐在窗口小灯下埋头赶作业。手边还搁着一碗白开水。

也许就是这样,在很多大人都无能为力的琐碎时间里,这小子就已经长成一副寡言少语、沉默担负的性格。

青灰色的石阶坑坑洼洼。

山里的风带着凉意,山脚的樱花不知何时进了山,浅荡在水洼里。

听到裴新泊问,裴决却只是看向走在前面的钟影的背影。

那晚和秦云敏吃饭,秦云敏的话还存留在脑海。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肯定不想和宁江的任何人、任何事再发生牵连。”

裴决不知道怎样才算“发生牵连”。

但他知道怎样才不算牵连。

那句“和小时候一样”,多此一举的补充,好像是不想让钟影多想,实则是不允许自己多想。

所以他才会说的那么笃定、那么斩钉截铁。

离开

清明前的雨水尤其多。

赵慧芬膝盖总是疼,钟影带她去看了两次中医,没什么起色,倒是学了点平常的手法,闻琰没事就给奶奶揉膝盖。

周崇岩打来电话的时候,钟影正给赵慧芬两膝贴膏药。她手上不方便,就让闻琰去拿手机。

闻琰一看屏幕,抬头对妈妈说:“周叔叔。”

赵慧芬接过孙女手上的手机,开了免提。

“嫂子,崇岩啊我。什么时候去看哥?我接你们呗。”

“要带啥和我说,我来准备。”

赵慧芬不是很喜欢他这副给闻昭上坟搞得跟串门似的语气,不满道:“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干妈。”

周崇岩是个脑子缺根筋的,听见赵慧芬声音愣了下,当即也有点不满:“干妈你怎么这样。”

“给我嫂子一点隐私行不。小心我哥找你。”

“崇岩。”钟影无语了。

赵慧芬哭笑不得,拍着大腿恨声:“让你哥来找我!”

不过她一直把周崇岩当自己孩子。

早二十多年前,南州还没发展起来,北湖公园还只是一小块乌漆嘛黑的水沼塘的时候,两家人就认识了。

周崇岩的父亲和闻昭的父亲都是南州体校的教练。闻昭大周崇岩一岁,长得结实又高大,周崇岩从小跟闻昭后头耀武扬威,张口闭口“我闻哥”。他母亲走得早,蹭闻昭家饭蹭多了,“干妈”就叫顺口了。

闻昭被选去宁江上高中的第二年,他在赵慧芬的督促下,考上南州本地一所不错的高中。后来闻昭父亲脑溢血去世,他跟着闻昭后头磕头,磕得老响,说以后干妈就是我亲娘,弄得闻昭和赵慧芬又感动又无语。

闻昭大学在外地上。周崇岩则一直留在南州。那几年是南州发展最快的时期。北湖公园也是那个时候正式纳入市区规划的。

闻昭大二那年带钟影回南州,周家那个又破又旧的篮球场正赶上拆迁。市里的意思是要么拿钱,要么挪地方。周父是想拿钱的,毕竟苦了大半辈子,一身的职业病,想拿点钱歇下来。但他儿子刚上大学,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出息——周父是个十分悲观的人,常年严肃,脸上几乎不见笑,和整天缺根筋傻乐呵的周崇岩之间仿佛是什么病患关系,要不就是债权关系,反正不是父子关系。

那会闻昭回来,两家人一合计,最终还是决定挪地方。

一开始说继续办个篮球场,顶多加个羽毛球。网球那会还没时兴。后来周崇岩听闻昭说给俱乐部打球。他闻哥那会已经是大学生篮球一级联赛的明星球员,学校里也有自己的正经球队。周崇岩琢磨着,脑袋一热,想着索性办个篮球俱乐部,靠着闻昭的影响力,组建一支青年职业球队。

他们还是有眼光的,加上百分之九十的运气——赶上南州发展高峰期,新场馆的建设地现在是南州最有名的体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