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不会干,王见?秋看?了眼手套里的绒毛,有些慢吞吞地?戴上?手套,果然,油沾在?手套上?,变得极其难受起来。
她站起身,问道:“怎么突然宰羊了?”
而?且这个时候,只有江陵家有羊。那羊不是要来年开春拿去卖的吗?
祝风休撩开门帘,靠在?门旁,笑意不达眼底:“想尝尝你不辞辛苦救下来的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王见?秋:“”
往空地?上?瞟了几眼,个汉子和妇人?围在?一起,像是把整个羊圈里的羊都给宰了。
灰色的绒毛、白色的羊皮、新鲜的羊肉
灶台上?燃烧着?火、锅里的热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宰羊的人?大?喊:“再舀热水过来!”
水顺着?掉在?半空中的羊身浇下去,妇人?麻利地?收拾干净,热闹得像是过年祭祀。
“你把他?们家的羊都买下来了?”王见?秋面无表情地?问道。
“嗯,”祝风休笑着?说,“给大?家改善伙食。”
良久无话,王见?秋哦了一声,甚至没去看?祝风休的表情,自顾自地?往实验室里走去,“我去调配药剂。”
几乎是逃一样快步远离。
祝风休就站在?外?面,任由一个个小孩子蹿过来蹿过去,扒拉着?他?的衣袖问机械小狗在?哪,能不能放出来玩。
他?弯下腰,笑得格外?温柔好看?,“不能。”
小孩子们满心欢喜,正?要拍巴掌呢,却听到男人?的拒绝,顿时目瞪口呆立在?原地?。
推了推眼镜,祝风休勾唇浅笑:“流鼻涕的小孩离我远点。”
“唉????”
吸着?鼻涕的孩子们傻眼里,奋力吸出一条黄黄的鼻涕,湿答答地?掉在?衣服上?。
额角直跳,祝风休微不可见?后退半步,挂着?常见?的皮笑肉不笑指挥道:“谁现在?离我最远,谁就可以看?到机械小狗。”
“吼!!!”小孩们歘地?一下散开,纷纷往跑去,大?喊道:“我最远,我最远!”
“我跑最快,我最远!”
“是我是我!”
乌鲁儿山上?宰了三天的羊,所有的羊都被杀完了。村民们在?风雪中架起了祭祀台,敬畏神明,感谢他?们能从山上?平安归来。
感谢完了之?后,又让各家厨艺最好的人?出来,做菜招待客人?。尤其是救援队的众人?、医生,以及出钱的祝风休,都受到了隆重的对待。
他?们热情好客,善喝酒,无论?是汉子还是妇女、大?人?还是小孩,都会喝酒,五六岁的孩子都能端着?一杯烧酒在?嘴边砸吧砸吧。
在?哄笑声和闹声中,祝风休端着?酒杯笑而?不语,只浅浅示意了下。
他?周身的气度太不像村里人?了,也不像陈导师她们那样平易近人?,穿上?衣服就能下地?。
酒过三巡,众人?开始载歌载舞,在?空地?上?唱起歌来,歌声嘹亮悠远。
江陵端着?酒杯,坐在?另外?一桌,迟迟不愿过来,直到爷爷催促才大?步走过来,对着?王见?秋和祝风休敬酒,默了半晌,才艰难说出一句:“谢谢。”
王见?秋有些疑惑,祝风休只耸耸肩,接下了他?的酒,意有所指道:“以后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江陵抿直唇瓣,神情变得窘迫起来,仰头喝下一大?杯烧白,在?汉子们呼好声中踉踉跄跄回到桌上?,垂着?眼睛盯着?空白的杯子,脑袋昏昏沉沉,突然倒在?桌面上?,磕了一下。
额角传来的疼痛让他?混乱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点,却又完全无法抵抗内心的苦闷,和更深处、跃跃欲出地?躁动不安。
他?得到了一大?笔钱,足够他?买下成?百上?千只羊,或许更多?。
面容成?熟英俊的男人?笃定他?会收下钱,他?也确实会收下。他?需要这些、需要脱离贫苦的生活。有了钱,爷爷的病就能治好。他?还想去读书,去上?学,最好能去京市。
在?那个狭小又封闭的羊圈之?中,他?突然无缘地?厌恶这里面的气味。
被禁锢在?一起的、散发着?羊骚味的羊圈浸染到他?的身上?,江陵嗅嗅自己,总觉得自己的骨头里也冒出这种难堪的气味。
那个人?叫什么,祝风休?
他?说他?是王见?秋专家的哥哥。
为什么两个人?姓不一样?
不过无所谓了,谁家的亲人?遇到自家小孩在?外?面受委屈,都会站出来护人?的不是吗?
江陵想,他?并没有受到辱骂,也并没有受到责备
但为什么在?膝上?的手指攥紧,紧到极致的压抑。为什么他?想无法抑制地?想要吼出声,想狂奔到那个雪山当中,想回到那个柴火燃烧的夜晚,对着?山神祈祷。
在?那个寻常又不寻常的夜晚里,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可他?也拥有了一个明亮而?温暖的夜晚。
是莹蓝色的光芒、暖黄色的柴火,还有凛然淡漠的王专家。
江陵想,他?该怎样,才不必继续困在?这副幼稚的皮囊里,去成?为一个大?人?呢?
少年的志气和自尊,以及小小的爱慕之?情,陡然碎了一地?。
王见?秋坐在?座位上?,有些奇怪地?望着?那边,“你对他?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