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自然不会?让自己彻底卷进去,否则白首辅待价而沽,后退一?步便得到了和皇帝谈判的条件,他会?为?皇帝做好?一?切事,但朝堂上下都会?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皇帝是意思。
林飘听?见他这样说,便知道即使如此紧绷的场面中,沈鸿也并没有因为?和白首辅对上就上头。
他依然走得很稳妥。
“你行事稳妥,我从来是不担心的。”
如今皇帝想?要扶持寒门?,白首辅是第一?个反对的,当然,他面上是不显露的,否则惹怒了这群读书人,平白惹得一?身唾骂,他的后世名声也不会?好?听?。
但在面对各种决策的时候,他都是站在世家这一?边的,只?是在提出理由的时候比较温和,能?说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世家越是这样团结如一?块铁板,皇帝就越容不下这种存在。
世家的应对是一?步步升级的,皇帝的野心也是一?步步膨胀的,一?开始他限制了世家的后代推举,大力鼓励大家科举,想?的是五到十年内削减他们的势力,他将世家安抚下去之后,对于当下的世家没有任何动手的迹象,世家自然也不好?跳得太高,显得不给新帝面子。
但是随着?这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升级,世家也不是傻子,一?开始退让不是毫无知觉,而是为?了不授人把柄,说他们拒不配合,新官上位三把火,何况是新帝,自然不去触这个眉头,但走到了现在,大家也都反应过来了,皇帝要对世家进行打压,将权利收拢在自己身上,世家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权利流逝在手中。
他们这样斗着?斗着?,一?个节点很快出现在面前。
白首辅的老?妈驾鹤西去了。
白首辅的老?妈在老?家生活,由家中三个弟妹赡养,白首辅虽然不能?在跟前尽孝,但房子票子都是统统到位的,白首辅作?为?家中的大哥,他老?妈生育了这么多孩子,在这个时代算是一?个小长寿老?人了。
家中长辈病逝,白首辅必须得面对一?个十分残忍的问题,便是丁忧。
但丁忧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有很大操作?空间的,可以弹性丁忧,一?般来说如无特殊原因,是必须离职回祖籍戴孝的。
但特殊原因这种东西还是不是朝堂上可以商讨的,只?要朝堂上有人帮着?说话,扯一?扯理由,这个时候要是皇帝还很看重,点点头表示言之有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国家不能?失去爱卿之类的话,倒也是可以留下来的。
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皇帝想?不想?白首辅留下来。
白首辅辅佐了他多年,也一?直是他阵营中的人,无论?是智谋还是功绩都一?样不缺,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今白首辅和皇帝产生了分歧。
是夜,白首辅再?次进入皇宫,求见皇帝。
寝殿中,楚誉坐在书桌后,看着?跪在下方的白首辅,白首辅有文人风骨,铁骨铮铮,抬头看向皇帝:“陛下,臣此次前来,无论?是否留在上京,都有一?言要告知陛下,扶持寒门?须得循序渐进,若是一?味的集权,将世家铲除,不过短短几年,寒门?学子又何尝不是新的世家?沈鸿是狼子野心之辈,他的心从未安定,从未臣服,陛下使用他,是觉得他如利剑,图一?个干脆迅速,但他是一?把双刃剑,陛下重用他,让他去对付世家,何尝不是将凌驾在世家之上的权利交给了他。”
楚誉看着?他,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楚誉道:“继续说。”
白首辅道:“陛下不可轻视沈鸿,不可轻视寒门?。”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心要将陛下说服:“陛下可知道什么是寒门?士子?若非有凌云之志,若非有一?颗想?要凌驾在众人之上的心,他们生来便活在仰望别人的低洼里,这世上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宫楼阙,他们不会?软弱,他们不会?满足,因为?一?旦停下来,路途也会?戛然而止,陛下,沈鸿便是这样的人,他仰望上京时大约就没有畏惧过,如今在上京如鱼得水,他还会?怕什么?”
皇帝看着?他:“那首辅呢,首辅也是这样的人吗。”
白若先浑身一?震,看着?皇帝,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陛下是在挖苦臣吗。”
皇帝睨着?他:“我若不用这些有才华有傲骨,从低洼里爬出来,只?要施一?点恩便会?深谢明?主的书生,难道要去用那些被钱权酒色泡软了骨头,整日只?知道饮酒作?乐的人,然后让他们碌碌无为?沆瀣一?气互相勾结,大宁国将不国,必然破败。”
白若先看着?皇帝,知道他意已绝:“臣自请辞官,只?请陛下答应臣一?件事。”
“什么。”皇帝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白若先毕竟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从他还是个少年时,他负责教他诗书,白若先也算帝师,他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情分如果不是如今他不再?和他站在同一?阵营,楚誉依然是十分信赖他的。
“陛下既然要用沈鸿,还请事成封赏后,便将他诛杀。”白若先想?要慢慢驯服沈鸿,沈鸿太过聪慧,且过于傲骨,他的认主始终都是浮于表面的动作?,而没有发自内心的臣服。
他若还在朝堂,便还能?制衡沈鸿,但若他离开,恐怕再?也没人能?制衡沈鸿,他既然要离开,自然要绝掉这个后患。
皇帝听?见他这样说,神色微讶了一?瞬:“你便如此忌惮沈鸿。”
“陛下,一?个人如果有了逐鹿天下的能?力,无论?他有没有这个想?法,都是他的罪过。”
怀璧其罪。
而他们活到今日,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如此才可江山永固。
皇帝思虑了片刻,最终点下了头。
反正来日方长,往后的事谁说得清楚,沈鸿总还有很长的日子可以活。
何况,历朝历代,本?就是功臣血铸出来的,哪有皇帝不杀功臣。
白首辅见皇帝点了头,便知道皇帝始终还是清醒的,自己并未年老?,丁忧后筹谋一?番,只?要皇帝用得上他,他自然有得是契机归来。
大宁求一?个稳固并不容易,他要亲自守着?这片江山,守着?自己打拼来的一?切,让这一?切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
白首辅松了一?口?气,拜别后站起?身向外走去,脑海中响起?好?友对他说的话。
沈鸿气象非凡,未来手可遮天,必然能?成把持朝政的一?代权臣,此后天下将无人能?出其右,有御龙命格。
他的好?友多年精于看相,却不敢轻易对外人表明?自己这份能?力,因他年轻时说破别人命运,导致一?些事情出现了变化,他也在那一?年摔断了双腿,成了一?个瘫子。
世上高人很多,但一?心修行的人都不想?沾染别人的因果,尤其是当今世上非同寻常的人物,他们身上的因果牵扯比寻常人不知大多少。
但偏偏那日把酒言欢,两人喝得微醺,这些话都叫他听?见了。
以后会?发生什么白若先不确定,但沈鸿性子过于高傲这一?点白若先早就知道,知道了这个预言,白若先自然对沈鸿更加提防。
把持朝政的权臣,没有一?个是不霍乱朝政的,何况御龙。
此话荒谬,朋友也已经离去,白若先不想?让已经疾厄缠身的朋友再?卷入事端,这件事由他来结束便够了。
白若先做足了丁忧的准备,之前他将家中的侄子送来上京,如今打算再?托个人情,好?好?扶上一?把,以后在上京多个自己人要方便许多。
他将人情托出去,正在收拾行李的过程中,仆从进来给他递信,白若先打开一?看,微微变了脸色,原本?说得好?好?的,相谈甚欢,如今一?封信写来,却又婉拒了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