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孟元元听来,完全感受不到琴声震撼,而是心里点点发冷。贺滁懂琴乐,他看上了她这把螺钿紫檀阮咸。
果然,贺滁一把按住琴弦,乐声戛然而止,脸上仍是意犹未尽:“好阮,比我家中收藏的那几把强出太多。”
眼看着他继续观赏阮琴,完全没有归还之意。孟元元心底是发急的,她知道这些权贵只要喜欢上什么东西,便会想方设法得到。
万万不行,她爱惜那把阮不是因为多名贵,而是因为深刻着自己那段美好的过往,与家人点点滴滴的温暖。
一旁,贺勘看着孟元元,女子侧脸恬静,清灵的眼睛一直盯着阮琴,眼底难掩紧张,双肩紧紧绷着,好似怕阮被抢走。她听小妹说过,这把阮是孟母留下的遗物。
他往她靠近来,衣袂相碰在一起。
孟元元感受到轻微的碰触,随后略有僵硬的侧过脸看他。
是不是,这次他也不会帮她?他那大好的前途,若是将螺钿紫檀阮咸顺水推舟送给贺滁,必定是锦上添花……
“元娘,”贺勘低声唤着,握上她冰凉的手,感受到微抖,“我来。”
紧攥起的手蓦然被一方温热包裹,孟元元看着那双从来没参透过的深眸。下意识浮现在心底的,是他对她的不在意。
贺勘低叹一声,他看到她的眼中,没有对他的信任。
“大郎,”窗边,贺滁唤了声,“这把螺钿紫檀阮咸,可否割爱?”
他问的是贺勘,而不是阮的拥有者孟元元。
孟元元脑中嗡的一声炸开,眼前就和她方才想的一模一样。她张口就想拒绝,手心被人攥了下,制止。
而后,贺勘不着痕迹的松开她的手,迈着稳当的步伐往前两步。
“伯父,其实这阮是元娘的。”
孟元元眼看着比自己先一步出去的贺勘, 他的身形高挑,正好?挡在她与贺滁之间。因着他垂下衣袖的遮挡,自己的那把阮只看得?见?半边面?板, 一段柔和的圆弧,上头的螺钿在光线下闪耀, 美轮美奂。
贺滁的目光终于从阮咸上移开,落在面?前的年轻男子身上:“元娘?”
这才往站在楼梯口处的女子瞥了眼,一身碧色,看上去温婉安静。似乎也在心中猜到了她的身份。
“是?, ”贺勘不亢不卑,眸光在阮咸上一扫而过, “是?她娘的遗物。”
贺滁眉间皱了皱,眼底明明就是?不想放手。如今, 一般的金银财宝已经入不了他的眼, 他现在想要的更像是?一种?境界, 被人称颂为名士。手里这件阮咸已有两百年的岁月,经久的沉淀,让它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底蕴,任何一个名士都会移不开眼。
“据我所知?, 这把琴百年前已经消失,无人知?其踪影, 你母亲缘何得?来?”他问, 看去楼梯口的那抹身影。
闻言, 孟元元先是?对人行了一礼,随后落落大方走上前来:“大人说的没错, 百年前天下大乱,彼时无数珍宝不知?所踪。其中大部分, 更是?流落出大渝。”
话音一落,贺滁脸上凝重起来。他自是?知?道那段历史,两朝皇权更迭,兵祸灾乱,民不聊生,无数的文?化瑰宝在那段时候泯灭。想想着实可惜,那些可都是?辉煌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