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在书桌前看书时,绝大多数时候,盛誉也只能看到她的鼻尖。
“我做得不对吗?”
“刚才说,物质的量,要用来描述具体哪种微观粒子。”
盛誉重读了“哪种”和“微观”两个词,冬宁赶忙修改了两个判断题,改完以后,还下意识用两只手递给盛誉,态度非常恭敬。
化学必修一的,物质的分类,一直是她自己看书时的拦路虎。
心里知道这并不难,全是基础性的知识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一遍忘一遍,也根本抓不住重点。
今天下午,讲这一章,盛誉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让她做题。
冬宁毕竟上了一年多高中,就算学的不好,平常听老师讲也有点用,在盛誉的三言两语中抓到了重点,思路就清晰起来。
让她糊涂了好久的“摩尔”和“物质的量”,也终于显出了纸老虎的原型。
做完题,盛誉检查过,把她错的地方讲了一遍,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盛誉让她先休息一会儿,他的手机刚才响过,走到客厅去回电话。
盛仙云接得很快:“儿子,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有点事。”盛誉说,“怎么了?”
盛仙云道:“我听说你怎么让姚阿姨放假了?之前让你回来你不听话,小纪说他要去找你,你也不答应,现在还把阿姨打发走了,你想干什么啊?”
盛誉道:“国庆放假啊。”
“别胡扯。”盛仙云的语气少见地很严肃,不容反驳,“姚阿姨回去,你怎么吃饭?你又不会做。”
“有吃的。”
“给姚阿姨放假也行,我让小刘帮你订今晚的机票,回宁城来,那么多朋友也该走动走动,平时见了我都挂念你,还有你妹妹,你姥爷,最近都天天念叨你,顺带着就要让我挨训。”
盛誉道:“改天给姥爷打个电话,让他少训你。”
盛仙云提了口气:“行,敷衍我是吧,我现在就让小刘订机票,最多四个小时,肯定到你门口,我就不信了……”
盛誉向后靠在沙发上,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姿势格外放松。
他闻言笑了一下,说:“你来干什么?前两天不是还说,忙得你脚不沾地吗,我这儿一切都好,别胡思乱想,姚阿姨的孙子刚出生一个多月,她都没怎么见过,而且过完国庆就回来了,我这么大人,哪能饿死。”
“再说,之前每次假期出国,不也经常自己一个人待着,保姆难道是我随身挂件?”
盛仙云道:“宜城总叫我觉得不放心,你住的那地方,还破成那样……”
盛誉道:“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也注意身体。”
盛誉是要挂电话的意思,盛仙云只能说“儿子再见”。
她在盛誉面前,装强势也只有一两句话的余地,再多了,连自己都震慑不住。
这个问题的根在于她从小就没怎么照顾过盛誉。
周骏儒在政府加班加到死,她也因为家里的生意常常忘了家到底在哪。
离婚前是这样,离婚后也一样。
因为当时盛誉还在哺乳期,周骏儒没什么争夺抚养权的胜算,而且当初周骏儒的职位还远不像现在这样叫人望而生畏,所以盛仙云给盛誉改名改姓,他也没说过不满意。
从盛誉上小学开始,最初依赖保姆,后来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就一直依靠自己。
盛仙云粉饰太平地想过,就算当初盛誉跟了周骏儒,他不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可以说,盛誉已经习惯了自己给自己拿主意,也习惯了不用盛仙云来插手他的生活。
大小事情都是这样。
打完电话,盛誉去厨房接了两杯温水。
一杯自己喝,另一杯给冬宁。
喝水的时候,他顺手拉开几个橱柜,找了下面粉的位置。
还有小半包。
不知道冬宁打算什么时候玩这个过家家的游戏。
还是化着妆来么?
盛誉掩了掩嘴角的笑意。
他进了卧室,才发现冬宁趴在桌上睡着了。
走近一看,她一边睡得香,一边不停地用手在脸上抓来抓去——露出来的那半边脸上,浮起一层鲜红的疹子一样的细小颗粒。
盛誉微微皱眉,在冬宁肩上拍了拍。
冬宁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她本来就因为不习惯脸上有化妆品,觉得特别别扭,这会儿,感觉不是别扭,而是热辣辣的,好像还有些疼。
“能不疼吗?”盛誉的眉头还皱着,保持着那个站在冬宁面前的姿势,低头打量她的侧脸,“整张脸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