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边听那边说着,冬宁身后就响起一阵汽车的鸣笛声。
冬宁凝精聚神找了好久,才看到已经不知对她挥手挥了多久的卓成云,脸上的笑容太大,远远看去,最显眼的是那一口白牙。
他从副驾探出半边身子,一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还在车里,上半身趴在打开的副驾车门上。
交相呼应摁喇叭的,是驾驶位负责开车的人。
冬宁看不清楚脸,但看那顶贝雷帽,就知道是经常跟卓成云一块儿的朋友,中文名她不记得,印象中大家都喊他cas。
跟她和卓成云不一样,cas是在巴黎土生土长大的,平时开冬宁和卓成云的玩笑,数他声音最大,促狭的表情最丰富。
那车的后排估计也有人,都是卓成云的朋友,被一路撮合她跟卓成云回巴黎,冬宁宁愿走回去。
她没打算靠近,但眼看着,卓成云就下了车,关上副驾车门,朝冬宁这边过来。
那辆路虎慢吞吞跟在他身旁,看样子,目标也是冬宁。
早知道,刚才就不说工作没了的话了。
卓成云跟冬宁之间的距离最多几十米,但中间隔了个十字路口。
红灯亮,车得等,人也得停下来。
盛誉就是这时候从路口的左手边右转过来的。
卓成云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源源不断地传过来:“白天正好闲着,大家说来枫丹白露走走,就来了,没想到刚好遇到你,刚才我还不确定,你捋了把头发,我才认出就是你……”
冬宁没注意,什么时候她把电话给挂了。
司机师傅们都罢工了,车站的人都涌到大街上,可盛誉刚从街角露面,冬宁就一眼发现了他。
跟两个人距离太近也有关系。
他穿一件黑色的薄羊毛大衣,走起路来衣摆翻飞,里头是深烟灰色的衬衣,底下一条量体裁衣出来般相当合身的黑色西裤,把他那两条腿衬得愈发得长,宽肩窄腰,男模似的。
冬宁站在半上午还未亮起的街灯旁,如果不是深知这灯杆子到底有多脏、被多少流浪汉怼着尿过,她真得扶一把才能站稳。
盛誉看样子也看到了她,缓了缓脚步,左手插进西裤裤兜里,
但那一瞬间视线里的温度不冷不热,说他在看冬宁身后那根电线杆,也非常能说得过去。
所以就算是这样几乎能撞到一起的迎面程度,冬宁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搭理她。
她先挤出个笑,刚才在姚语桐的化妆间微笑的惯性好像还在,并没有那么难。
“好巧啊。”冬宁说,“盛誉,什么时候来的巴黎?”
盛誉跟她对上视线,唇角好像也是个笑,开口时,神情也变得平易近人许多,虽说只是相对而言,但冬宁总算能在他眼睛里把自己和电线杆子区分开来了。
“有几天了。”
这个回答,不免让冬宁想起自己刚才敷衍姚语桐的话,说她来巴黎“有几年了”。
跟她和姚语桐之间一样,她和盛誉的这个旧,确实也不是非叙不可。
冬宁继续笑着说:“是吗,那你先忙。”
他说:“我不忙。”
也对,枫丹白露是旅游胜地,亚洲人多过欧洲人,中国人多过法国人。
不过这话也不好接,冬宁顿了顿,才说:“枫丹白露的景色是挺好的,静下心来,能转一整天。”
“是吗。”盛誉抬眼,眼光随意地扫了圈四周,左手还插在西裤兜里,一边道,“你在这儿是?”
“有点事,准备回去了。”
“噢。”盛誉道,“法国人是不是对说英语的游客真不待见?我没请导游,这一路走过来,问路都没人理。”
法国人的确有这毛病。
冬宁皱了皱眉:“你要去哪?”
盛誉的左手还在裤兜里,空着的右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游客导览地图,递给冬宁,等她展开,他指了指上面的一处景点。
因为他右手上还拿着手机,要不是冬宁自己的心态也没好到哪去,就会发现这姿势的怪异之处。
冬宁拿着地图研究了会儿,发现盛誉要去的地方,就是他刚才来的方向,而且也应该挺显眼的,他没走错。
冬宁记得,盛誉的方向感一向很强,之前有一次,他俩去郊区骑车,一路上温度正好,晚霞缤纷,吹着微微的晚风,心情太好,两个人没注意骑了多远,盛誉犯懒没带手机,冬宁的手机没电了,京市道路错综复杂的五环外,盛誉纯靠记忆力把冬宁带回了出发地。
那天冬宁不想让他太得意,幼稚地打压说如果是晚上,他肯定不记得路,结果到了晚上,就遭了盛誉的报复。
他把她抱到客厅欺负,没完没了,冬宁哭傻了,他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晚上不记路,找不着卧室,回不去。
眼下,盛誉就站在冬宁身边,她的耳朵一阵阵地发热,她克制住紊乱起来的心跳,不让自己继续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埋头状似认真地研究盛誉递过来的那张地图,好一会儿,又掏出手机来搜,才说:“这不对外开放,前两年被人买下,成私产了。”
“地图估计好多年都没更新过,枫丹白露能打卡的地方还有很多,你换个地方去吧。”
盛誉又“噢”了声。
除了他的穿着不太休闲之外,看上去真是个随心所欲,想到哪走到哪的游客。
冬宁把地图还给他,准备告辞,盛誉随口道:“你回去是还有事?不忙的话,要不带我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