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甚至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有不少人狠狠捏了自己一把,生怕梦醒了又要被打回现实。
相对于大家的欢天喜地,人群中,只有谢知和他的家丁们脸色难看,趁着没人注意,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接下来的几天,谢知都没有再出现,整个吴家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洋溢之中。
村民们一改往日对学生们的冷待,变得极为热切,大家伙儿你烧石砖,我砍木头,挨家挨户都出了把力气,一砖一瓦重新盖了一座崭新的旱厕。
比之前学生搭建的简易“茅房”,更加结实耐用。沤肥池也沏上隔绝气味的砖石,重新在周围种上了村里漫山遍野开遍了的漂亮野花。
灼灼夏日,村民和学子们挥汗如雨。
他们明明已经完成了学院规定的任务,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想回京的打算,反而绞尽脑汁想着之前在学院学过的农事改造技术。
夜里就在农户家讨论新式的水车,如何能将水渠的水引得更远,灌溉更多的田地。
困了就合衣睡下,第二天早晨肚子咕咕醒来时,已经有淳朴的村民把家里剩的不多的馒头给他们端了上来,香喷喷,还冒着热气。
穆棱有些不好意思,只暗地叫其他人多去镇上带些干粮。
一日复一日,他们已经在这吴家村待了将近两个月,村里终于建成了第一座大型翻桶式水车,又挖掘了一条横贯东西的灌溉小渠,将水渠里的水,一路引到离最远的一大片下等田中。
村里大多数下等田的贫农们,再也不需要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跳着扁担去,老远赶去水渠挑水,一趟下来累的腰酸背痛不说,那点可怜的水量,甚至浇不了几寸田。
众人站在水渠边上,看着高达十米的水车,在水中自动旋转。
一桶又一桶的水,被汲水装置自动送往新挖掘的小沟渠,流经长长的田埂,一点点渗透到被太阳晒得发干的田地里。
老农蹲在地上,抓了一把湿润的泥土,脸色干瘪的皮肉都笑得牙不见眼。
“没想到老汉从祖辈传下来的这十来亩下等薄田,竟然也能有一天变成水浇地。”
他一面哈哈笑着,一面从推来的堆肥车里,熟练的挑出一勺磷肥伺候庄稼。
“要是今年秋天丰收了,小官人们一定要来老汉家吃饭!老汉手艺不是吹的,一定把你们喂得饱饱的!”
“怎么就去你家?不如来我家吧?我家还有个没许人家的闺女呢!”
“去去去,小官人们都是贵人,瞧得上你家闺女?”
村民们七嘴八舌说笑着,穆棱等人也跟着露出笑意。
他们都卷着裤腿,腿上都是脏兮兮泥巴,一点都没了读书人的斯文和矜持,有几个大胆的年轻姑娘拎着一桶井水过来,掩着笑意悄悄放在他们跟前。
穆棱闹了个大红脸,还没开口说句话,村里的姑娘们一溜烟跑掉了。
此时此刻,吴家村当地大户吴府上,却来了一帮不速之客。
一群税吏和差役几乎把吴家大门给团团围住,领头是个陌生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本新制的鱼鳞册。
他对着清理过的田亩收税,吴家一下子就多出了三千亩上等良田。
吴家老爷心里又气又怄,面上还得赔笑脸:“这泾河镇的县令不是吴县令吗?他怎么没来,我们吴家跟吴县令的关系可不一般,您看这……”
中年官吏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哦?吴县令啊?他因为清田一事办事不利,已经被撤职了,我姓孙,是来接替他上任的新县令。”
吴老爷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完了,这下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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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上任的孙县令带人上吴家收税去啦!
这么大一群官差上门, 吴家村家家户户都被惊动了。
有好事者唾沫横飞地说着传言,有的说吴老爷得罪了县衙,要倒大霉, 有的说上一任吴县令倒台,新官上任三把火, 要拿吴家的土地开刀。
还有的说是京城来的小官人们写的折子,上达天听,皇帝龙颜大悦, 特地派人来惩罚吴家和吴县令。
无论哪种说辞,总之,都是吴老爷倒霉, 大家伙儿只管看热闹。
吴府门口, 新来的孙县令似乎是个雷厉风行的文官,他举着手里的鱼鳞册, 当着吴老爷的面, 一一将他这么多年该交而未交的粮税尽数算来。
光是听着算盘砰砰打响的声音,吴老爷整张脸都在抽搐。
“累计三……三千两?!”吴老爷声音打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知所措地望着孙县令, “不可能这么多的,大人是不是算错了?”
放在一户普通百姓身上, 光十两银子,省吃俭用就足够全家一年的开销。
那可是足足三千两白银, 就算是吴老爷这样坐拥良田千顷的当地大户, 一下子都难得拿出来, 只怕还得卖地, 或者拿家中值钱的物什典当抵押。
孙县令笑呵呵道:“没有算错, 除了这几年累计拖欠的税额,另外还有利息和罚款。”
还有罚款?
吴老爷和女婿谢知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绿,谢知轻咳一声,试图上前跟孙县令套近乎,顺便把一锭金元宝塞进孙县令袖中。
不料,孙县令反而大喇喇地将金元宝托在手上,一边抚着胡须,一边笑道:“嗯,交了五十两,还剩两千九百五十两。”
周围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和学子们,顿时一阵哄笑和叫好声。
孙县令双手一摊,摇头道:“别想着这些小心思了,本官可告诉你们,现在朝廷督查田亩一事极为严格,无数双眼睛盯着,还有京城来的这么多学子看着。”
“你以为本官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