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行舟缓缓笑了,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当然。”
范侍郎还不放心:“摄政大人打算怎么做?”
喻行舟重新回到座位坐下,语重心长地道:“最近这段时间,你需要避避风头,暂时不要呆在京城,我会派人护送你出去躲避一阵,以免有人要对你灭口。”
“你的家人,你也可以放心,不会牵连到他们。”
范侍郎见喻行舟确实在为他着想,不由长舒一口气,他转念一下,不论如何,对方终究还是需要自己这个人证的。
他连连道谢:“多谢摄政大人!以后,下官一定谨记大人今日的恩情,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喻行舟没有多说什么,一抬手,花厅侧门走出一个黑衣劲装男子,模样普通,没有任何记忆点,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
“长海,你替本官送范大人一程。”
长海看了范侍郎一眼,心领神会颔首:“是。”
※※※
夜深露重。
待范侍郎领着长海,按照地址找到他多年暗藏的账目等证据,又连夜送他到了城外渡口,上了一艘备好的小船,顺着江流,一路驶向宁州。
范侍郎坐在小船上,望着黑沉沉的江面,和越来越遥远的岸边灯火,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我的家人呢,喻大人准备怎么安置他们?能不能让我们见一面?”
长海站在一旁,意味深长地道:“其实不让你的家人知道你的下落,反而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
范侍郎悚然一惊,陪笑道:“也是,还是喻大人心思缜密。”
长海不动声色地问:“你来见我家大人,可有人知道?”
范侍郎苦笑:“这种事我哪里敢让别人知道?趁夜乔庄便服来的,家人只以为我去天御耧吃酒了。”
长海浅浅一笑:“那就好,省得多费手脚。”
范侍郎起先还没回过味来,直到看到对方逼近的狠辣眼神,突然面色大变:“你,你什么意思?摄政已经收了我的唔——”
“没什么意思。按照我家大人吩咐,送您一程罢了。”
长海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干净利落扭断了范侍郎的脖子,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唯独只剩范侍郎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珠瞪着。
长海给他套上麻袋,塞进几块大石头,噗通一下,直挺挺沉入茫茫大江之中。
“赤条条来,干净净去,到了地府,长久做你的户部侍郎去吧。”
※※※
喻府。
长海绕过花厅,穿过一片素雅的竹林,停在书房外,敲了敲房门,得到应声后才推门而入。
喻行舟这间书房与待客的花厅陈设截然不同,简约的檀木的书柜与陈列柜,摆着一些书籍和小玩意,墙上没有任何字画,反而有一张巨大的弓箭。
另一侧则挂着一柄长剑,虽然没有灰尘,但墙上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想来已经多年没有取下来过。
喻行舟坐在书案后写着什么,眼也不抬:“事办的如何了?”
长海单膝跪地,恭敬道:“大人放心,都办妥了,该拿到的东西都已经拿到,黄金也已经装箱通过我们的渠道送走了。”
喻行舟轻轻嗯了一声。
长海犹豫一下,问:“其实范长易这等人贪婪又愚蠢,极好控制,大人何必不暂时留他一命?”
喻行舟看他一眼,摇摇头:“正是因为他太愚蠢,才不能留活口,免得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对我们不利。更何况……”
“他死了,背后的人才会害怕得一个个跳出来。免得总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幻想着‘刑不上大夫’,还能安稳回乡安度晚年呢。”
喻行舟一边翻看着范侍郎的私账,手指忽然落在其中被着重勾勒出的几个字——皇觉寺。
※※※
皇觉寺。
这是一个阴天。
骤风拍打着窗外的树枝,天空中阴云密布,雷声滚滚,预示着一场欲来的雷霆暴雨。
远处钟鼓之声,伴随着僧侣们诵经念佛的声音远远传来。
寺庙一间晦暗的厢房之中,点了好几盏灯烛,也难以把屋中昏暗照亮。
屋中坐着好几个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无一不是朝中大臣,彼此间先是相互拱手,紧接着又开始窃窃私语,片刻,房门打开,几个衣着气派的男人鱼贯而入。
众人眼前一亮,齐齐问好:“崔大人,钱大人!”
他们看到最后来的那人时,眼神更加惊喜了:“这不是……梅大人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曾被萧青冥处罚闭门思过的右丞相梅如海。
他的思过之期早就到了,可皇帝和百官就像遗忘了有他这个右丞相一样,朝堂上早已没了他的位置,完全被喻行舟所取代。
梅如海叹口气,苦笑道:“陛下免除了我丞相一职,我现在不过赋闲在家,叫诸位见笑了。今日聚会,诸位何必叫我前来呢?我恐怕,帮不了大家什么了。”
钱云生捻了捻胡须,道:“梅丞相,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户部侍郎范长易,前几天夜里,突然失踪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是生是死。他的家人寻到我这里来,我才知道这件事。”
众人都是一惊,有胆小的甚至已经汗湿了后背。
“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不可能有人谋杀朝廷命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