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秋一怔,陛下还真有办法?
萧青冥淡淡道:“立刻调集所有重型船只,能调多少调多少,载运量越大越好,再找一批水性最好的水手。”
江明秋脸上渐渐浮现惊色:“陛下莫非是想……”
萧青冥微微眯起眼,锐利的目光落在河口疯狂奔涌的激流之上:“到了这个地步,常规方式都无法奏效,只剩沉船堵口一途了。”
他穿越到现代时,曾看过一些后世大型水利工程,最后的缺口都是用直径长达数米的钢筋混泥土做河桩,用庞大的起吊设备绑着钢缆吊进河里。
可是现在,他既没有钢筋混凝土,更没有那种动辄高达几十米、上百米的巨型起吊设备。
河岸两侧搭建的钢铁巨塔,和手臂粗的麻绳,至多把铁桩吊入河里,已经是极限了,再重一些,光绳子就承受不住,会立刻崩断。
最后的缺口,唯有满负重的船开进去堵。
“沉船堵口?!”众人不由自主露出震惊之色。
陈知府更是肉疼到极点,夸张地大叫了一声:“那么多船,可不是废铁啊,就那样白白仍进河里?”
那完全是把白花花的银子让河里扔!
真不愧是陛下,这样的魄力,根本不是他们这些臣子下得了决心的。
萧青冥目视江明秋:“不要浪费时间了,快去办吧,事到如今,退一步则前功尽弃,我们那么多的心血,都要白费。”
“前面无论还有刀山火海,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必须淌过去!”
一言既出,众人心头瞬间一凛,皆是面色肃然:“是!”
※※※
数日后,河口大堤之上,怒吼的波涛翻滚而出,无数工程兵和民夫们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再让两侧的河堤往前垒起哪怕一米。
就在工程几乎停滞,众人束手无策之际,人们惊愕地发现,河上迎面驶来数十艘巨大的驳船,它们并没有在码头停靠卸货,而是直挺挺朝着河口的方向行驶而来。
每一艘船上都装满了硕大的黑色铁笼,里面则塞满了沉甸甸的石头和泥沙,深深的吃水线看得人心惊胆战,仿佛下一刻就要因载运量过大而沉入河里。
这些船只平稳地行驶着,船身缠绕着铁丝和臂膀粗壮的麻绳,另一端则由堤坝两侧的钢铁巨塔牵引。
七八艘船并做一排,前后一共三排大船,在船上水手,和河岸缆绳的牵引下,逐渐进入最后的百米缺口。
船上的每个水手身上都穿着浮衣,腰上缠着救生绳,在第一排大船在缺口处抛锚后,就立刻跳上一艘微型救生船,众人赶紧拉紧绳索,将水手们拉上岸。
还不等水手爬上岸,缺口处的七八艘大船,已经在凶猛的急流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在这样恐怖的伟力下,只是须臾功夫,那些载满了石头泥沙的重型船只便如同一张张薄薄的纸,被巨大的力量折成两截,彻底断裂开来,东倒西歪地沉入河中!
周围的工程兵和民夫们惊悚地看着这一幕,人人倒吸凉气。
河提上的大臣们下意识转头看向萧青冥,他却始终一言不发,无动于衷。
正在河口指挥船只的江明秋沉着脸,令士兵挥下第二道令旗。
很快,第二轮沉船紧随而至,紧跟着又是第三轮。
他们能调集来的所有船只,几乎全部都以慷慨悲歌的壮烈之态,被奔涌的河流撕裂,迎来沉没的结局。
终于到了第四轮沉船时,最上层的几艘船终于没有彻底淹没入河,而是歪歪扭扭地翘起一角浮出河面。
河口的水流速度明显减缓,就连那如擂鼓般的涛涌声都小了不少。
“堵住了!终于堵住了!”
堤坝两侧的工程兵和民夫们,骤然发出一阵狂喜的叫喊声。
在江明秋等人指挥下,众人开始争分夺秒快速进行填漏作业,铁塔吊动装满沙土袋的铁笼投入江中,两侧的民夫们则不断往河里投掷石块和沙袋。
从白天填到入夜,堤坝上的人替换掉一批,接着封堵填漏。
夜里两岸竖起高高的篝火,影影绰绰的火光之中,依然能看见工程兵们如辛勤的工蚁般不断来回,运来沙袋重复往下抛。
到了第二天清晨,又换上新一批官兵,接连轮替。
整个填漏过程足足花了接近三天时间,再垒土成堤,夯平夯实,荆庭城附近可以挖的山石,都快被削平了一层,源源不断往河里投。
眼看着那百米的距离,一天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缩短,待到第七日正午,终于只剩下最后的十米缺口!
自萧青冥以下,无论是江明秋、工部尚书等大臣们,专供水利的工程人员,还是那些工蚁般在河堤上辛苦作业的官兵民夫,为了这条堪称奇迹的河堤,皆是拼尽全力,筋疲力尽。
隔着不到十米距离,河堤两侧的官兵们,几乎能看见对面人脸上疲劳且喜悦的神色,彼此的喊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就能大功告成了!”
几乎每个人心头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句话。
带着无比迫切的希望,众人不知疲倦,继续重复着投石铁笼和沙土泥包的工作。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最后三米,眼看着再丢几箱子沙土就可以彻底完成两岸合拢,贯通大堤,却在此时,一阵巨大的浪头打过来,带起一股激涌的激流,猛然冲向最后的缺口!
转眼就把三米的口子重新冲回五米,继而十米,众人惊愕交集之际,感到脚下大堤的边缘隐约传来一丝丝不稳的震动。
“不好!水流又加速了!”
整条大堤两侧,慌乱声四起,尤其是那些民夫们,他们常年生活在水边,深知水力的恐怖。
一旦不能快速堵死缺口,降低河水流速,就这么让急流快速冲刷下去,一个几米的小决口,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几十米的大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