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尴尬的头皮都发麻,硬着头皮也硬着脸皮走出去:“三哥,真巧啊。”
聂照气得抬手作势就要打她,她是不信真要挨打的,站着不动,聂照的手果然高高抬起,轻轻在她脑门上落下:“你的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浆糊吗?”
姜月揪着他的袖摆:“那你好端端的吃什么药,害我误会了,以前我就当是凝气安神的,结果你昨晚说没吃药不可以,我就当……”她又问,“你不喜欢孩子?”
“你真得从阿荣那煮点猪脑来补补,这件事我记得我们在成亲之前谈过一次。”聂照骨节分明地手指按住姜月落在自己衣摆上的手,顺势包裹住。
姜月略有一些印象,大抵是谈过,但那些日子说过的事情太多,到今日她实在记不起就此事他们谈了什么。
聂照依照当时的场景,用同样的问题问她:“你喜欢孩子吗?”
姜月的回答和那日大差不差:“还好,可爱的孩子还是蛮可爱的,但感觉生孩子好痛,其实也没有那么想要一个。”
聂照则是依旧说了当日同样的话:“但凡亲自尽心尽力养大过一个孩子,就不会再有心情和精力养大第二个,我的爱没那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姜月有点茫然:“你养过哪个孩子?”
聂照松开牵着她的手,用温热的食指指尖轻点她的眉心,他的指尖残存着他身体的温度,以及姜月手心的薄汗,落在她眉心的时候,姜月冷不丁一颤,似从他触碰之处钻进了一道细弱的闪电,沿着她的四肢百骸,经脉末梢游走,最后在大脑内炸成烟花。
这算是表达爱意吗?
是他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的意思?
好特别的表达方式。
“可是,可是这好像不是很一样啊,我又不是你生的。”姜月牵住他的手,蹦蹦跳跳跟在旁边,心情都开朗许多,可还是忍不住问。她猜或许聂照会斥她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聂照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沉默片刻,几乎要同地上白得晃眼的积雪融为一体。
她在雪上踩了踩,下面有冰,很滑。
“小心冰,”聂照牵紧她的手提醒她,想了又想,才回答她的问题,“大概是我这个人比较自私吧,我的斤斤受了很多苦,这个世界上必须有一个人,完全爱她,且只能爱她,这个人的爱绝不能分给任何另外的一个人,这样才好使她得到全天下最纯粹的爱,以此作为弥补,即便是他的孩子也不可以分走半分。
到时候无论斤斤走到哪儿,都会知道她是某一个人心中唯一的,且最重要的人。所以我的爱绝对不能分给任何人。”
姜月眼睛热热的,刚想擦眼泪,聂照就从地上捡了一捧白雪摁在她脸上:“骗你的,当然是养一个你就已经很麻烦了,要教算学什么都要教,再来一个岂不是要累死我?”
他又从地上团了捧雪,在手里掂了掂:“你到处嚷嚷我不举,我用雪打你一下算是扯平了,快点,来追我。”
姜月磨了磨牙,什么旖旎暧昧都没了,弯下腰也团雪,追着聂照身后跑,势必要把雪球砸在他脸上。
但他实在不懂得怜香惜玉,姜月怎么追都差一点,被他灵活地躲过去,她穿着厚厚的皮裘,气喘吁吁往地上一坐,然后抽气:“脚,脚崴了。”
聂照开始还存疑,但见她一副那么难受的样子,急扔下雪球过去瞧她:“伤着了?我瞧瞧。”
姜月趁机从背后抓了把雪砸在他脸上:“扯平了!”
聂照不敢置信,抹了把脸:“好啊,姜斤斤你学奸诈了。”
两个人不讲什么谦让地滚在地上,抓着雪往对方身上打,直至最后雪在衣服上滚了糊了厚厚一层雪毡子,都冻得鼻尖脸颊通红,手指没了知觉,再蹲在雪地里,互相把对方衣服上的雪拍掉,连拉带扯地回家烤火。
作者有话说:
那个曲儿没找到演唱版,我自己唱了一下,果然唱成了二人转……
斤斤前几年刚来的时候,被打怕了,三儿抬个手她都得蹲下护着头怕挨揍,现在根本不相信三儿会打她。
◎乡野村妇◎
今年雪下得格外大, 雪光从窗外照进来,隔着一层窗纸,也能将屋里照得亮堂堂, 屋内地龙烧得火热,聂照前几日自己在窗边修了一架矮床,地龙的热量能很好的通过低矮的床底直达热床面,床上支了一方小泥炉, 窗外精心移植了两株红梅, 踏雪留红, 围炉煮茶分外有意境。
但自打这张矮床修好好就没有什么机会使用,今日打了雪仗倒是正好。
他切了些姜扔进炉子上的小锅中, 咕嘟咕嘟住姜茶。
矮床旁边的熏笼上罩着二人的氅衣,雪水化了, 滴答滴答往下淌。
炉子里还扔了半斤栗子, 两个地瓜, 两个土豆,间或发出噼啪的声响,烘烤时候香甜的气味驱散了姜茶的辛辣, 平添几分温馨。
聂照向来对姜茶这种难以入口的东西避之不及,也对自己的身体自信非常,但出于表率作用, 他还是在姜茶煮好之后, 公平地给二人各匀了一碗, 自己略抿了下,趁着姜月仰头喝茶的时候, 偷偷把碗里的倒回锅中。
姜茶喝得姜月浑身都热起来, 原本的寒冷完完全全被驱散, 她才放下碗,擦了擦嘴角的残留,聂照已经用隔着湿抹布握住小锅的手柄,又将碗填满了,还礼貌地向前推推,示意:“请。”
“方才我见锅里明明已经没有姜茶了。”她嚷起来。
聂照糊弄她,连哄带骗的直接递到她嘴边儿:“没有,你看错了,正好还剩一碗,多喝点对身体好,喝吧。”
“你就是不想喝又倒回来而已,少说得那样冠冕堂皇。”姜月嘀嘀咕咕,早知道聂照的矫情性子,这种东西他要是真规规矩矩能喝下一整碗,那她的名字简直就能倒着写了。
聂照颔首,认真直言:“我从不挑食。”
姜月趁热帮他打扫完姜茶,并不相信:“那以前你怎么从来不吃自己做的饭?每次晚饭时候你都说不饿,我还担心你呢,结果有一天放学,我就瞧着你在菜市场买完了菜,坐在面摊前大快朵颐了一碗鸡蛋浇头的汤面,还配了那么大一块酱牛肉,吃饱了菜擦擦嘴回家给我做饭的。”
姜月比划酱牛肉的大小,觉得他这种偷吃独食的残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聂照细想,那独食大抵是在姜月入学半年之内的事情,半年之后那家摊主就举家搬迁了,不过这么久之前的时候,她能忍到今天还记得,可见当时多震惊。
无论做个慈父还是慈母或是慈兄,做饭都是必不可少的,但他的手艺真是相当抱歉,他自己大多数时候实难下咽。最关键的是他当时穷得叮当响,依照姜月的饭量,条件实在不允许再带她下馆子,还是在家做着吃省钱,反正她也不挑食,随随便便养不死就行。
“路边摊不干净,没有家里做的饭健康,当时你还小,我是为了你好,这种不健康的东西我自己吃吃就算了,毕竟我当时已经是大人了。”
聂照把栗子在桌上一滚,露出里头澄黄的肉,在一番狡辩后不待姜月开口塞给她,顺势堵住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