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被人问联系方式,但是许筱这么明目张胆的暗示,坐过来问我联系方式的男生也看得见,我忽然觉得脸皮有点挂不住。
我小声说了句好啊。
我不太会拒绝别人,尽管有时候好不容易说出来的拒绝,只要对方稍微难缠一点,我就会没辙。
但是我不会聊天,面对面说话还好,对方能感觉到我的内敛,但是屏幕上只有冷冰冰的文字,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趣。没有人会喜欢跟无趣的人聊天,即使起初有好感,也会聊着聊着就被劝退,我对这样的结果从不意外。
所以我从来没有能聊很久的人,能够跟我聊得最久的,仔细想想,也就只有周嘉也了吧。
在那个等待着病愈可以回学校的暑假,我每天都会等着他下晚自习回家,他会跟我聊学校里的事,聊复习的进度,聊他自己,他的明亮灿烂有一种穿透力,能够穿过屏幕感染到我,即使是隔着冷冰冰的屏幕,可是我能够跟他一样快乐起来,会出乎意料的说很多我自己都觉得意外的玩笑话。
可是后来,再也没有第二个那样的周嘉也了。
隔阂是由时间、距离还有人心堆砌起来,曾经也有过关系很要好的时候,但是一旦脱离了那个点,就很难再回到从前。
我现在又回到了连给他发个消息都怕打扰的距离,这一天直到出发前,我除了反复看手机,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事。
可是没有他的消息,我也只能等。
我拿出手机,准备去扫他的码。
可也是在这个时,才看到一个多小时前,我们还在吃饭的时候,周嘉也给我发了信息。
他问我现在在学校吗,他有个采访录完就过来。
包间里灯光昏暗,手机屏幕的光线显得略微刺眼。
男生见我停顿,顺着目光看过来,正要问我是我扫他还是他扫我,这一眼瞥见了周嘉也的名字。
他咦了一声,表情很意外:“你认识周嘉也?”
周嘉也的名字如同一个咒语,我的意识忽然惊醒,耳边又听到包间里唱到最嗨的歌,热浪快要冲破耳膜。
忽然想起来,他是体院的。
陈晴影说以前周嘉也还在大学的时候,经常跟他们一起打篮球。
我垂眸不回他的话,克制着快要不受控制的心跳,只是镇定的扫了他的码,说道:“我加你了,你同意一下。”
“哦哦好。”男生没再问周嘉也,通过好友以后,开始跟我聊天,问我名字,问我专业,问我是不是跟陈晴影她们一个宿舍。
我不太会聊天,从来都是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但是这次回答得有些敷衍。
从看到周嘉也的那条消息开始,我的灵魂就仿佛惊醒过来,从血脉连同的四肢百骸,都是快要抑制不住的翻涌难耐,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包间。
终于,这干巴巴的对话我再也敷衍不下去了。
我借口说我去趟洗手间,几乎是赴命般的离开了包间。
出了外面的走廊,脚下软绵绵的垫子踩上去头重脚轻,四周充斥着各个包间里的音乐,挨得最近唱着一首痛别离的情感,吼到撕心裂肺,走廊的玻璃上倒映着我的几重分身。
我像是从现实被拽进了一个幻境。
而我在幻境里,只为了确认唯一的真实。
我打开微信,回了那条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信息:“对不起啊,晚上出来玩了,但是就在大学城,不远,很快就能回去,你采访结束了吗?”
我靠着走廊里折射着千重幻境的玻璃,在周身看见无数个自己,仿佛是经书上所说的人有七重罪孽,贪念嗔痴,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幻境里,肆无忌惮的暴露无遗。
我就这么站着,执着的盯着聊天框。
直到,上面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然后又停下。
聊天框里再无动静。
隔壁那首撕心裂肺的情歌唱到最末,仍在忘情的吼着让我怎么不想他,就这样归于人海了吗,可我怎能不想他。
聊天框终于再次有了显示。
这次很快。
周嘉也发来消息:“好好玩儿吧,明天我到了苏城后,我把地址发给你。”
他还发了一个表情包。
像以前那样哄我,“玩儿的开心点。”
隔壁的包间已经无缝切到了下一首歌,依然是吼到撕心裂肺的别离,听得出真的很伤心,哭腔肝肠寸断,已经几乎不在调上了,还在伤心的吼着,听得耳朵和心脏都发紧。
我往外走,想离那撕心裂肺的歌声远一点,终于到了楼梯口,绕了几弯之后听得没那么真切了,我的胸口快要窒息的压抑才稍微放缓了许多。
楼梯下来就是大厅,直直对着门,初春晚上的风很冷,吹过我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腿,感冒尚未痊愈,我冷得瑟缩了一下。
同时,也吹醒了我快要被堙灭的勇气。
我开始往楼梯下面走,打字问他,“你已经采访结束了吗?”
周嘉也很快就回,只一个字:“嗯。”
我的脚步开始变快。
我问他,“你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