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2/2)

那天是赵磊认识周嘉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那样。

下午的光线正盛,带点春末转夏的温热,走廊被下午斜照进来的光线照得很亮,周嘉也就站在那片亮里听完,背脊有些无力地后靠在墙上,任由落在他身上的光线如刀,亮得好像,要活生生剖出一颗明亮热烈的心,让这颗心在沸水里蒸煮到死亡。

快要上课,他们也得回去。

赵磊有点担心他,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正想问他还好吧。

这时候教室里刘晨艺出来,她是想看看周嘉也还在不在,没想到他真的还没走,开口打算跟他缓和一下关系。虽然之前是她做得不对,但是周嘉也人好,不是那么小心眼,再加上他们初中就认识,有老同学的交情,她想说点好话挽回一下。

可她才开口一个字,连他的名字都还没有叫出口。

“滚。”

周嘉也没看她,越过她就要回去。

刘晨艺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因为周嘉也这人,从来不会说重话,谁惹他他都不会说重话。

她试探着想要再次开口,这回,周嘉也停了脚步,转过来看向她。

那双无论什么时候都笑着灿烂像太阳的眼睛,在这片如金色般亮的走廊里,冷得让人发颤,只这一眼,多一秒都不想再看到她,低冷的声音再次从他的喉间发出:“从我面前滚。”

那天下午上完课,他哪也没去,趴在自己的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睡觉,一动不动,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没了。有朋友来找他打球,赵磊知道情况,帮忙推脱过去。

等到教室里陆续没人了,周嘉也闷不做声站起来,沉默径直去了那个班的门口。

下午放学,教室里的人大部分都走空了,该吃饭的吃饭去了,他就倚在门口,朝里望着那张空桌子。

直到过去不知道多久,很多吃饭的人都回来了,有人认出他,跟他打招呼,问他来这里干嘛,他也没了往常那点劲头,只低淡地说找人。

许多人陆陆续续回了教室,走廊和楼梯又静下来许多。

等到楼梯里终于再次传来脚步声。

周嘉也转过头,终于看见了沉闷内敛的女孩低着头从楼梯走上来,她很瘦,瘦得可以用单薄来形容,像是常年没有好好吃饭的那种瘦。

运动会那天之后就没见她,可她抬起头看到他的那一眼,好像还是和从前一样,盈盈亮亮的一双眼睛望向他,像月牙湾,盛满了所有让人想要柔软下来的地方。

所有的焦躁,不安,紧张,害怕,恐惧,在好好见到她的这一刻,全都安放下来,只是,重重高悬而下也带来虚弱下坠的无力感,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像才从沸水里捞回快要死去的心跳。

是坠入爱河吗。

好像是吧。

周嘉也从楼梯慢慢走向她,而她仍然好安静站在那里,柔柔亮亮看着他,空气安静,风也安静。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等他,可是耳边仿佛已经响起她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无数遍回放的声音,她每次都会好认真,咬字清晰地叫他的名字。

周嘉也。

因为只有周嘉也这么好啊。

是坠入爱河吗。

是吧。

可是在他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反常是因何而起,就先一步,在少年情窦初开的心上割下一道又一道刻痕。

那种本该让人怦然心动的心跳,在他的第一次体会,带给他的最大感觉,是痛觉。

周嘉也/04

最是年少意气的年纪,一路春风得意的长大,活在光里,自己就像光,可以做任何事只凭本心,相信自己能摆平一切,想保护的人,就一定可以保护。

你不会让我输。

我也不会让你输。

那天他的篮球远远投中,落地的重声在他的心脏里响了很久。

那时候的他,真的是这样想过。

他去找过那些人,她们倒是不会再为难林薏,但是明里的为难不会有,暗里却少不了孤立和排挤,他拜托她班上的班长帮忙照看着点,从他口中听每天关于她的事。

他每天回教室,绕了一圈,并不顺路,特意从她的班级门口经过。

她依然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别人的吵吵闹闹好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别人对她的排挤,她好像也没有关系,本来,她也跟大家关系算不上特别好。她像一座孤岛,有自己的世界,风是轻的,空气也是温柔的,别人孤立她她也不在意,她好像一直那么孤独,所以已经不在意是否热闹。

她依然梳着马尾,柔软的发梢垂落下来遮住小巧的耳朵,露出的脖子纤细,手腕也纤细。

她的位置靠窗,低着头在写东西,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薄薄落在她的轮廓上,可以看见她的发梢里有细软的发丝,在光线里柔软的泛光。

她很少再笑。

其实她本来就很少笑。

像是畏生的小流浪猫,对一切外界的接触既好奇,又害怕,充满警惕和胆怯,所以只有当她确定了你是安全的,是对她好的,她才会伸出有着软乎乎肉垫的爪子。他也只在跟她相处很久以后,才看到她弯弯的眼睛,漂亮得像温柔的月牙湾。

她也不完全是乖乖女好学生,她只是很乖,有时候体育课出去,特意经过她的教室门口走过,看见她低着头偷偷在睡觉,猛地一下惊醒后,担惊受怕的看一眼老师,然后努力打起精神。让人想要发笑,心却柔软下去。

从她教室经过太多,认识他的人多,知道他的班级跟这边根本不顺路,除非是特意有事,不太可能会经过这边。

所以认识他的人见了他会跟他打招呼,问他找谁。

教室里的人一听到周嘉也来了,会陆陆续续往他这边看,可是那些热闹,林薏好像都没听见,仍然低着头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