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屋里的人却没恼,只是杜晖推门一看,陆觉俨然是一副刚起的样子,头发蓬乱睡眼惺忪,正站在窗前抽着烟,见他进来,随手扔给他一根,没忘了占一句嘴上的便宜:“大清早哪来的聒噪的雀儿。”
“这还早呢?”杜晖把烟点上,却连坐都不肯坐,催促着陆觉:“你快去收拾收拾,咱们出门。”
“改天再去吧。”陆觉靠在窗前,整个人显得慵懒异常,“一会儿在家里吃,晚上我带你去更有意思的地方。”
“哪里?”陆觉两句话倒是把杜晖的兴趣挑起来了,他在天津无事可做,天天就琢磨些哪里能消遣,上次纪则书还说“景明现在都能算得上半个天津人了,”怎么?还有他不知道的地儿么?
看着杜晖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陆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紧接着说道:“三不管,你去过没去过?”
没赶上的相声
杜晖当然没去过。但他却是知道的。
“三不管”在南市,宫南北大街、估衣街一带,原来“东兴市场”附近的一片洼地。这地方在中国城区以南,日法租界的西北,可这地界儿上,发生什么打架斗殴的事儿都没人来管。后来“候家后”一代的大饭店、妓院和大烟馆也搬到那去了,三不管这一带就更繁荣了,别看地方不算大,却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卖大力丸卖假药的,拉洋片,开茶馆的,相面、说书、变戏法、打把式的……各种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杜晖一来天津就跟人打听过,热闹是真热闹,但当时那人怎么说的来着:
“您这样的少爷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去那地儿的人啊,下流!”
杜晖想起那人那日说的“下流”二字,实在是掷地有声的紧。虽然杜晖爱玩是没错,但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二来是杜晖年幼时曾见过家中一位吸大烟的表亲,那半人半鬼的模样杜晖现在仍记忆犹新。一想到三不管多这类人物,杜晖心里就生出一股厌恶,再热闹的地儿,不去也罢。
可如今说要去的人是陆觉……
“去那儿干什么?”杜晖虽不想去,但是苦于不能把“下流”这样的词和陆觉这般的人联系在一起,心中尚且存了一丝侥幸,自欺欺人的想着“或许在天津城住了二十来年的陆觉不知道三不管是什么地方”,索性不如让自己这“半个天津人”向他解释一番:“你知不知道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