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言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口掸着自己裤脚。他穿的还是那件黑色的大褂,但因为给母亲烧纸,怕来得晚了耽误了事儿,他脚下生风似的走得急,沾了一身的土,落在衣服上格外的明显。
万笙儿站起身来,手上拿的是自己擦汗的手帕子,朝陈卿言递了过去——谁知道从陈卿言的身后又探出一只手来,一把将帕子夺去,万笙儿吓得“啊”了一声,帕子也不要了,急忙忙往屋里闪,定了定神,这才看到戴春安正嬉皮笑脸的笑。
“言哥哥……”万笙儿没办法,只得让陈卿言帮忙,说来也怪,万笙儿和陈卿言如同亲兄妹一般,但对戴春安却横竖透着个怕字。
“师哥。”陈卿言看不下去。
“好好好。给。”戴春安虽然口中说着给,但手里拿着帕子却是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汗才递给万笙儿。昨晚戴春安的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陈卿言知道他并没回家,不知道又去哪儿胡混了,单是身上那股呛人的怪味儿就够让人烦的,怕是万笙儿那干净漂白的帕子要不得了。
陈卿言还想再对万笙儿说点儿什么,可帘子被人撩开,那变戏法的回了后台——该陈卿言和戴春安上场了。
来了。
陈卿言刚侧身一出来,陆觉的心就跟着暗暗的紧了一下。今日他在包厢里,离舞台近,看得也更清楚些,台上的人看起来要比那日还要高上几分,估摸着和自己不相上下,但却要比自己瘦上许多,生得是一双黑亮的凤眼,眼纹修长又恰到好处的向上微微翘着,跟着他那一张一合的薄唇,时而瞪圆,时而眯起,动人的紧。
庆园茶馆没有节目单,演什么节目全是演员自己定的,陈卿言爱琢磨,总是能根据来的观众选最合适这批观众的节目,这是能耐。俩人一上台,并没有着急说相声,而是先和观众闲聊两句,这叫垫话,也就是开场白,为得是让接下来要说的正活显得不那么生硬。
这一行的人讲究一个脸熟,观众熟悉了,记住了,知道你是谁了才能捧你,你说得再好,观众不知道你是谁,那也是白搭。
陆觉坐在包厢里,第一次听见台上人亮亮堂堂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陈卿言。
黄鹤楼
陈卿言和戴春安今天使的是《黄鹤楼》,是陈卿言最擅长的戏柳活,也是腿子活,是取自同名京剧里“从刘备过江起到张飞闯帐止”的一段表演,逗哏的自称是京剧大师,可却是吹牛皮胡诌,其实一窍不通,捧哏的要向“大师”学习,俩人商量着在舞台上合作这么一段,引得漏洞百出,笑料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