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花园里的花开得格外艳丽,也艳不及十六七的少女。
美人如云,笑声如莺,从花间穿过。
她们已经各自安顿好,正要去兰池宫参见宫中的嫔妃。
秦王新登基,宫中只有一位王后。
数十少女汇集在兰池宫外,谨守礼仪,鸦雀无声。片刻后,王后身边的侍女出来传话:王后今日身体不适,各位的心意领了,不用见了。
王后身体不好的事,人尽皆知,不过宫嫔进宫第一面也不见,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底下的美人面面相觑,不敢说什么,跟着又去见了华太后。
真论起来,她们都是华太后选进宫的,自然对太后多一层亲近。
太后也十分和蔼,嘱咐她们和睦,有什么都可以回禀她,还分赐了赏赐。
赏赐有多寡,拿得最多的,是太尉武越的孙女。
美人刚进宫,都没有阶品,看似平起平坐,却在母家上存在细微的差别,这些差别会无时无刻体现。
丞相都分左右了,太尉还是武家独一份。武姬的地位,不言而喻。她进宫,就是为了当王后的。
这日,武姬去向太后请安,在华阳宫外,正好遇上蒲姬。
蒲姬可谓她们这群人中最出人意料的了。父亲不过一个县长,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偏偏就让秦王记住了,故而大家总是礼让她叁分。
武姬却不以为意,只觉得蒲姬小家子气。
武姬看不上蒲姬,奈何她们住得近,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连给太后请安都能遇上。
武姬见蒲姬匆匆而来,嘲道:“我见你老早就出门了,怎么现在才到?”
蒲姬向武姬行了个礼,回答说:“我先去了兰池宫请安,才来晚了。”
“兰池宫那位,难道见你了?”
一开始几天,她们也去兰池宫。兰池宫那位十天有九天身体不舒服,剩下一天想静养,总之是完全不闻窗外事,一心养病带孩子。渐渐的,她们也都不去兰池宫了。
武姬不屑,这位王后实在不称职,还不如早点换个人来做,如果不是有太后主持大局,宫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蒲姬低声笨笨地说:“王后没说可以不去,这是规矩。”
说时,太后侍女怀衿请各位美人进去。
一旁的武姬一听蒲姬的话,怒火中烧。
这个小妮子是含沙射影说她不懂规矩?
蒲姬一个县长之女,如何能让人事事让叁分、和她武氏并驾齐驱,只因王上指名道姓?
君王的喜爱,是另一个让她们出现差距的原因,也是至关重要的原因。
然而王上整日忙于朝政,连月来根本没有进后宫,大概也不记得蒲姬了,她必要夺回先机!
武姬在自己宫里,气得水都多喝了叁杯,和贴身侍女碎碎念:“那个蒲姬,如此放肆,他日若是第一个得到恩宠,还不更猖狂。我不能坐以待毙。切玉,你说该怎么办?”
侍女切玉思索了会儿,提议:“王上还是公子时,十分爱琴乐。奴听说,王上每天下午会经过曲水,那里有座清凉台,美人在那里弹琴,必然能引来王上。”
武姬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第二天,她们便去了清凉台。
入夏以来,十分炎热,尤其是这午后。清凉台台如其名,建在曲水边,巨大的水车把水引到檐上,从屋檐上流下来,形成一道水幕,还没到清凉台内,就感觉到凉快。
武姬跨步入台,却见已经有人抢先一步。
那人着一身浅葱,胳膊搭在额上,水绿的广袖薄纱遮在面前。台外水滴如珠玉嘈嘈落入曲水中,她安然睡在亭中。
“你是何人,在这里干什么?”武姬问。
青衣女子挪开手,露出一张脸,骨相圆润,乌发微盘。她懒懒地躺在凉席上看着武姬,不答反问:“你是谁?”
此处离舞坊近,此人又穿得轻浮,大概是舞女一流。武姬没时间和她多啰嗦,摆了摆手,“我乃武美人,今日要在这里练琴,你到别处去睡吧。”
青衣女子坐起,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看了周围一眼,“在这儿弹琴?”
琴声本来就不大,这儿又这么嘈杂,实在不利于听琴。
她给武姬指了个方向,“那边是琴阁……”
经人一说,武姬也发现了这不是一个弹琴的地方,有些脸红,但不肯服软,示意切玉把琴放下,大有不罢休的意思,“我今天就是要在这里弹琴,你快走!”
青衣女子的表情开始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好心劝到:“武美人,宫中规矩森严,需谦恭和顺,待上以敬,待下以礼。何况你才进宫,切忌骄横行事,欺下犯上,否则罪责及身。”
“哦,听你的意思,是想去告我?你是想去找王后啊,还是太后啊?”滑天下之大稽,她武姬何等身份,一个舞女也想让她罪责及身。武姬冷笑一声,给青衣女指条明路,“王后不管事,宫里是太后说了算。你大可以去告诉太后,看太后理不理你。”
规矩规矩,每个人都和她说规矩,等她成了王后,看谁还敢和她说规矩。
青衣女低头,无话可说,起身离开,正撞上另一个侍女端着杏过来。青衣女子的步伐没有停留,边离开边对那个侍女说:“我们走吧。”
武姬左看右看,觉得那个侍女很眼熟。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多想,揪住切玉,没好气地问:“这是弹琴的地方吗,你看怎么办!”
切玉灵机一动,“美人可以边弹边唱,琴声小,但是歌声大啊。”
随后,武姬奏起琴歌。但她们在清凉台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秦王。
武姬十分懊丧,准备明天再去。刚回到宫门口,就见一群人站在那儿。有人冒出来向她报喜:王上派人来宣旨了。
武姬又惊又喜,心想功夫不负有心人,王上必然是经过清凉台时看到了,理了理头发,上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