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她才从死胡同里迈出了一条腿。
——
雨停了,万籁俱寂。
车子驶出小巷,原路返回。
暴雨冲刷了一切,枝白路一地的残花落叶。
程新余觉得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米酒的后劲儿很足,她隐隐有了点醉意。
或许也不能说是醉意,毕竟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应该说是微醺,半醉不醉。
比起酩酊大醉,戛然而止的微醺才是最好的状态。
理智还在,意识清醒,只是眼神有那么一点飘忽。
今晚两人都喝了酒。靳恩亭叫了代驾。
他们并排坐在后座。
彼此分坐两端,中间隔开安全距离,中规中矩。
车窗外街景快速移位,暗影重重。
程新余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眼睛不太舒服。
车里谁都没有说话,沉寂无声。
她百无聊赖,拿出手机刷了刷。
车厢昏暗,手机白光刺眼又突兀。
身侧靳恩亭坐姿松散,目视前方,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茫茫虚空中的一个点,落不到实处。
领导都不玩手机,她玩多不合适。
摁灭屏幕,又把手机揣进包里。
实在无聊,视线在车内转了一圈,最后又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靳恩亭脸上。
谁叫他长了张迷倒众生的脸。人的眼睛是最会择优选择的。我们总是不由自主的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
靳恩亭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这种眼睛往往是多情花心的标志。可他却不会给人这种感觉。因为被他身上淡漠冷硬的气质给中和掉了。
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他的气质。若非程新余亲身体验,她真的很难想象像靳恩亭这样冷情冷性的人在床笫之间竟然会那般炙热如火。他燃起的那团火足以将她整个吞噬。
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多少有些扭曲。此刻,她居然有点小得意,她睡到了靳恩亭。等若干年以后,她垂垂老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她还可以搬出靳恩亭跟孙辈们炫耀,老娘年轻时睡过人间极品。
她不禁想起靳恩亭的那个提议。他求人,她疗伤,各取所需。只谈性,不谈感情,她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何况靳恩亭技术那么好,她有真正被爽到。
抛开他的身份,这未必不可行。
细想一下,居然还挺心动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短暂的几秒钟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各种念头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扭头的间隙,一道温润清浅的光芒猛地从眼底掠过。
瞳孔瑟缩一下,她很快就找到了出处,来自靳恩亭的袖扣。
蓝纹石细腻的纹理,干净剔透。
比蓝纹石更晶莹剔透的是靳恩亭的眼睛。瞳仁仿佛凝固的深潭,异常沉静。
他眼中有细细碎碎的光影,完整倒映着她的影子。
程新余恍然一怔,猛地反应过来。她刚刚在看他的同时,他又何尝没有在打量她。
她本该避开他的视线。
可是她没有。
寂静相望,眼底暗潮汹涌。
车厢内似乎更静了,暧昧在涌动。
靳恩亭似乎从女人眼中读出了某种信号,表情蓦地变得幽暗深邈起来。
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他探过身体,熟悉的雪松香沉缓迫近,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他呼吸滚烫,压住声线在她耳旁低语:“程新余,我的提议始终有效。”
多聪明的男人啊!他读懂了她的想法,并及时抛出了筹码。
成年人的世界,最忌拐弯抹角,藏着掖着。不论是感情还是欲望,大多直截了当。
这张俊颜近在咫尺,在程新余眼里放大又缩小,越发清晰立体。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醉了,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嘴唇微微张着,紧张、躁动、更迷茫。
内心各种情绪交织,织成一张混乱的网。而她挣扎在网中,理不清明。不过唯一值得确定的是,她想睡靳恩亭。
欲望是脱缰野马,她甘愿做囚徒。
程新余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而从容,“靳恩亭,我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