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2/2)

暗骂一句“妇人之仁”,他起身踢开竹椅,寒着脸打帘走出去。

明明自己才是主帅,却被一个反贼的儿子鸠占鹊巢,想想都难以咽下这口气。

等行完一盘棋,承牧问道:“先生是因为城中那条地道,彻底放弃了地下水渠的方案,如今地道被裴劲广毁掉,可要重新考虑挖掘水渠?而且,即便以水渠攻城,只要城门打开的及时,也未必会伤到百姓。”

“来不及了,霜降伊始,地质就不宜挖掘了。再者,现今看来,以裴劲广的犟劲儿,估计是宁愿淹城,也不会开门投降,咱们不能拿百姓的命去赌。”

“那,咱们还有其他法子加快裴劲广投降吗?”

裴衍一颗颗收起棋子,又用棋子在棋盘上摆出马厩的雏形,“裴劲广虽抓出了不少混进城的御林军,却并没有清除干净。有一人混进了军营的后厨。”

“谁?”

裴衍打乱棋子,又摆出一个字——魏。

因着长期被困,湘玉城中的士兵已许久不曾喝到肉汤,今儿听说要开荤,全都早早来到食桌前等待。

身穿短褐、头戴幞头的魏野盯着被吊起的马匹,摸了摸它的脑袋,“委屈你了。”

片刻后,马厩中想起叮叮当当的蹄子声,被拴的马匹狂躁不安,大有要挣开束缚胡乱奔腾之势。

得知情况后,左参将忙不失迭地跑去裴劲广的书房,说战马可能染了病,非但不能食用,还要求提供兽医和药材。

城中现今的情况,哪里还有药材能供给畜生。裴劲广面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最终下了搜刮百姓家里粮油的命令。

一时间,城中怨声载道,鸡犬不宁。

守一座不安宁的城,从气势上就输了大半。

裴衍让御林军在城外高喊起“三日可破城”,彻底搅扰了城中的军心和民心。

见势,肖逢毅开始了暗中的布局,在飘落冬雪的前半月,大举进击。

巨石和燃火的草包被投上三丈三的城楼,御林军通过壕桥跨越护城河,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爬上云梯,怒吼着、厮杀着,前仆后继。

尖利的冲车一下下冲击着铁皮城门,撼动了城中的防守。

肖逢毅和承牧跨坐汗血宝马,在城门被冲破的一刹,带兵冲了进去。

城中百姓在看到御林军后,纷纷紧闭房门,等待着朝廷的解救,甚至有壮丁抄起了家伙事,加入了御林军。

这一刻,裴劲广切身体会到什么是孤立无援。

而他,亲手毁掉了自己的退路。

当承牧领兵攻入总兵府时,只见裴劲广坐在书房门前,身穿吞肩兽甲胄,手握陌刀抵住门槛,眼看着承牧将他的两个嫡子和一个庶子摁在地上。

裴灏几乎没有任何反抗,麻木地闭上了眼。

裴劲广笑着耸了耸肩,“承牧,主仆一场,真要拿本帅去换前程吗?”

承牧命人将三个子嗣带出去,举起刀直指裴劲广,“是侯爷自己走进了窄路,怪得了谁?束手就擒吧。”

“让裴衍来见本帅。养的狗无情无义,本帅倒要看看,养的儿子也是如此吗?”自从朝廷攻城,裴劲广就得知了裴衍尚在人世的消息。

“先生不会见你。”

先生?裴劲广反应过来,沉着眉眼自嘲连连,随后偏头看向书房内,“既如此,就由老伙计陪本帅上路了,也不算孤独。”

话音刚落,众人闻到浓浓的燃油味,待承牧意识到总兵府埋了什么时,立即命将士们向外撤离。

“快,走!”

随后赶来的肖逢毅也闻到了异味,忙令大军向后撤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总兵府的内院冒起了滚滚浓烟,正当承牧拧开水囊,想要捂住口鼻进去救陈叔时,一道布衣身影闯进总兵府。

“先生!!”

众人惊呼间,裴衍于火光中,冲向了书房。

承牧也冲了进去,忍着呛人的浓烟,来到书房前。

当看见被炸伤倒在门前血肉模糊的裴劲广,裴衍扭头看向承牧,“你进去找陈叔!”

承牧点点头,越过裴劲广跑进书房,很快扛起昏迷不醒的老者快步走出来。

与扛起裴劲广的裴衍一同向外跑去。

可就在四人穿过廊道快要抵达垂花门时,廊道上的横梁轰然榻下,裴衍见势一把向外推去,自己扛着裴劲广后退一步,被带火的横梁砸了一下头。

而恰在此时,裴劲广清醒过来,当发现扛着自己的人是长子时,咬牙跃下肩头,挥拳砸了出去。

论功夫,裴劲广不输承牧,这一拳的威力可想而知,正中裴衍的腹部,“这是为父向你讨的养育之恩,咱们两清了,趁着冒黑烟前,快滚!!!”

裴衍生生忍下那记重拳,双手扣住他的握拳的小臂,“一起走!”

“现在念起父子情了?”裴劲广冷笑,“滚啊!”

“你该被三堂会审,在狱中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反省对江山和黎民的辜负,对宗亲和卫岐的伤害,不能躲在这里,逃避责任!!”

两道身影在廊中纠缠起来,周遭的火势渐渐加重,冒出了黑烟。

再不走就迟了,裴劲广一心求死,却在临死前想要留给裴氏一线希望,故而,在一拳拳砸在儿子的腹部,想要逼他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