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元旦的凌晨,沈知安贴着厕所冰冷的瓷砖,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听完了隔壁父母争吵的全程。
沈愈的嗓音越来越大,吵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婉婉。那丫头混着零星的几句“爸爸妈妈”,吊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没开暖气的卫生间冻得沈知安手脚冰凉,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打开父母的房门提心吊胆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李采梅这才注意到哭得满脸通红的婉婉。她把女儿抱起来,望向沈知安的眼神霎时间温柔了几分:“没事……安安你快回去睡吧。”
沈愈还在气头上,他憋着一口气,眉眼间是沈知安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锋利:“没事什么没事!他这么大了,知道了有什么关系?”
李采梅朝他狠狠瞥了他一眼:“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所以——”叽叽喳喳的太烦人了,沈知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到底是被骗了多少钱?”
房间里顿然鸦雀无声。新区的高楼灯火通明,窗外时不时传来的烟火声萦绕在沈知安的耳边,让他不由地觉得燥心。
李采梅露出一个解围的微笑,刚想说打马虎眼说其实没什么,但不料却被沈愈扬手打断了。
“300多万。”
沈愈抛弃了以往的嬉皮笑脸,一脸愤懑地咬牙说了出来。李采梅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任由婉婉揪着散落下来的碎发。她有些颤抖着闭上眼,微弱地叹了一口气。
“我告诉你吧儿子,”沈愈自嘲地笑了一声,“一个星期以前工商局的又来了一趟,我们家的生意可能又要停业整顿了……他们说至少要求重新装修,但现在哪来的钱?”
“员工工资已经两个月没发了。要不是王师傅他们念旧情,其实早就走了……”
他往垃圾桶里吐了口唾沫,一脸想不通地朝儿子的方向看去:“我就想不通了——”
“为什么那波人总盯着我们家的店不放,我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沈知安呼吸越来越快,纵然间感觉顶上的天花板就要塌下来了。他蜷着手,依稀感觉李采梅也在盯着他看……但他依旧不敢抬头,生怕一旦面对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像是暴风雨前蜻蜓轻点湖面,一切都是那么虚幻。他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掌纹,不知道为什么的,突然记起自己初中的时候被朋友骗去街边的“神算子”摊前看过手相。
那大师像电视剧里头那样戴着个圆框墨镜,骗着人往一个玻璃缸里投钱。沈知安十分不屑地伸出手,那大师弓着背呵呵地笑了两声,食指顺着他左手的生命线往下挪。
“能行吗?”他将信将疑地朝后面的朋友甩了个眼神。他从小到大都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对这些虚的歪门邪道并不感兴趣。
那大师神秘地点了点头,用起着皱纹的手背拍了拍他的手心:“小伙子,你这条生命线可有说头了……”
“这手相分两种:左手掌纹代表命中注定,右手代表后天加持。”大师叭叭地念着,像是手上甩了两个响亮的快板,“你这左手的生命线一开始走的平淡圆缓,但到中间的这一块儿,瞧,瞬间就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