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份竹笙炖三宝吧。别的没什么了,哥你点。”
黎衍成还没回话,倒是谢朗这时候忽然转头看了过来,问黎江也:“嗓子怎么哑了?”
“……”习惯了在三人场合保持最低的存在感,但却因为这种事被注意到,黎江也不由感到有点窘迫,小声说:“就,刚才在机场吃多了冰淇淋,齁到了。”
他这句话有点长,说到末尾时,那有点好笑的鸭嗓更明显了,扁扁的,很是不好听。
黎衍成眼里的笑意有点明显,但很难判断那其中具体的含义,因为他很快就转头对服务生淡淡地吩咐:“先上一壶温的菊花茶吧,我弟弟喉咙不舒服。”
他既然先这么说了,谢朗也就没再开口。
点好的菜一道道地上来,黎衍成虽然说在飞机上没胃口吃东西,但是到了动筷的时候却依旧好整以暇地,一边吃一边和谢朗聊自己在美国做音乐的事。
“jan吧,他是香港人,所以写的词还是用粤语唱最对味,普通话就是差了点意思,但我粤语讲得太烂,上次去他的studio录歌,嗯,就我前几天发你那首deo就是在那录的——他笑话我,说我这么爱吃粤菜,却唔识讲广东话啊。”
黎衍成最后半句话换了粤语,学jan的腔调,仍旧笑吟吟的。
“粤菜是不错。”
谢朗很认真地听完,沉默了一会,或许是因为根本不了解jan是谁,最终只是回答了五个字。
他们俩聊天时其实有种特别的节奏感,像在演奏着什么;
黎衍成是小提琴,他的声音本来就是天赐,一长串话讲下来,清亮又流畅,有曲调有韵律,像演奏着漂亮的弦乐长段落。
而谢朗是低音鼓,只在那优美的段落之间偶尔沉沉地应一声。
就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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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江也脑中出现这一大串有点调皮的标点符号,突然就有点想笑。
或许是他的神情吸引了黎衍成的注意力,黎衍成看了过来,第一次主动把话题转到了黎江也的身上:“小也,听说你要跳领舞了?”
大哥知道这个,黎江也瞬间猜到这应该是谢朗提起的。
但更令他惊讶的是,黎衍成竟然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是的。”
黎江也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隐有了严阵以待的态度:“前阵子刚定的,我心里也挺紧张的,下个月就正式演出了。”
“这还是你第一次领舞吧?准备得怎么样?”黎衍成关切地微微向前探身,还没得到回应就继续问道:“所以是……校内表演,对吧?”
“是我第一次领舞,所以每天都在练,主要也是不想愧对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吧。”
黎江也回答得很谨慎,停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是的,是校内表演,但是……会公开卖票。”
他们兄弟的一问一答,都有瞬间的停顿。
没有人能理解那电光火石间的交锋。
不,与其说是交锋,不如说是黎江也在单方面勉力地抵挡黎衍成那扑面而来、有如实质的压力。
校内演出。
学生们的玩意。
那早已是黎衍成看都看不上的舞台,即使是那样,也还是黎江也第一次领舞。
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挑不出毛病,但又非常微妙,戳在最柔软的地方。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人们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往往都站在皓月的角度,但从来没有人教过那只萤火虫该如何自处——
在灼灼日月的光辉下,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该如何辗转腾挪、该如何小心翼翼地收拢翅膀,但又保有自己的一点点光芒。
是校内表演,但是会公开卖票——其实n大舞蹈社名声在外,票其实早早就卖完了。
这一整句话,他只说前半句确凿的事实来回答大哥,但后半句那点微末的成绩,他绝不在大哥面前炫耀。
这一切都是黎江也从小到大,无数次地被刺眼的皓月笼罩下,自己摸索出来的生存技巧。
“票很早卖完了。”
没想到这时谢朗忽然插话了:“很抢手。衍成,到时候你去看吗?我帮你联系人买转手的票。”
黎衍成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得体地笑了:“本来应该去的,但是巧了,谢朗,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从美国回来吗?”
“嗯?”
他提到这个无比关键的问题,不只是谢朗,连黎江也也感到好奇,因为这并不是平常黎衍成会回来的时间。
“我回来,其实是因为要参加歌手选秀。”黎衍成慢条斯理地又低头喝了一勺汤羹,顿了一下才说:“已经和经纪公司签合同了,这两天就要开始忙录制,所以估计要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了。”
他说到这里,对着黎江也笑得有些灿烂:“所以小也,回来的事,之前我也没和妈妈提太多,其实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因为过阵子……她就能在电视上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