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堂皇地说为崔寄梦考虑也好,出于私心也罢,总之,二弟不行。
三日后。
皇室众人及众世家王侯们浩浩荡荡,去往燕山别宫秋狩。
男眷骑马,女眷则乘车。
出行前,谢老夫人把崔寄梦安排到二房那边,嘱咐王氏好生照顾。
可王氏心中有疙瘩,虽未为难崔寄梦,但实在提不起热情。
平时有说有笑的人忽然沉默,崔寄梦岂能看不出端倪?她不明白为何二舅母会变了态度,虽有表姐陪着说话,在车里依旧度日如年,只好探头看向窗外。
这才发觉大表兄就在马车一旁,和二表兄并辔而行。
看到她时,谢泠舟略微颔首。
没来由的,崔寄梦忽然安心下来,只觉得他似乎在安抚她,因为在琴室那次他曾就此事安慰过她。
但这可能是她多想,崔寄梦收回视线,继续坐立难安地在马车上待着。
没一会,大表兄忽然御马往前去了,好一会才回来。
不久后,队伍停下来稍作休整,有位内侍过来了:“崔姑娘,长公主殿下说她闷得慌,想让姑娘过去陪她说说话。”
这无异于拯救了崔寄梦,不用面对彼此,她和王氏都暗暗松了口气。
崔寄梦随内侍来到长公主的车上,宽敞的马车上只有长公主一人,正百无聊赖撑着额半卧软榻上,见她进来,来了精神。
此前听说了她查清当年真相还母亲清白的事,长公主颇赞许:“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谢清芫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崔寄梦谦逊道:“我蠢笨险些误了事,若不是大表兄帮忙,只怕会搞砸。”
长公主想起方才儿子的暗示:“母亲若觉无聊,可把表妹叫来给您弹琴作伴。”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只是不知她这自小克制惯了、还得顾全这顾全那的好儿子要如何把人抢过来。
不过倘若他是个不受礼教约束、不择手段的人,反倒没看头了。
正人君子的谋夺才更有意思。
再一看到崔寄梦规矩知礼的模样,长公主更是不由得幽幽叹道:“前路漫漫,可真让为娘的操心哟。”
“殿下在说什么?”崔寄梦未听清,以为殿下是在同她说话。
“没什么,吃吧。”长公主把跟前的一碟果仁朝她推了推,旋即仰唇轻笑,“赶路可真无趣,要不是你大表兄说可以把你喊过来说说话,这一路本宫该怎么过呢。”
崔寄梦诧异,这般说来,殿下着人来找她,是因为大表兄的话。
难怪她总觉得他方才那一个点头不是在打招呼,而是在安抚。
他好像知道她处境艰难。
可大表兄为何要对自己这般关照?早先在假山石边撞见时,他亲口说是认错了,因此她并不敢往男女之情上想。
况且大表兄绝不是会觊觎兄弟之妻的人,这断不可能。
莫非,表兄也和她一样,因为共梦而觉得对不起对方,才要极力弥补。
她猜不透,掀开帘子透口气,探头望去,秋风穿林,山道上黄旗猎猎,浩浩荡荡一行人马形如巨龙。
她忽然体会到父辈当年叱咤沙场的豪情,幼时爹爹曾开玩笑:“爹从前觉得若能作为一名将领因捍卫疆土而死便足矣,不过现在爹改变了想法。”
说罢,他朝阿娘清冷的背影望去一眼,挑眉笑了笑:“可现在爹毫无雄心壮志,只想溺在温柔乡里。”
话刚说完,阿娘淡淡瞥了爹爹一眼:“孩子跟前,慎言。”
想到这,崔寄梦不由笑了。
虽说阿娘对爹爹总是不冷不热的,任爹爹如何逗弄都不为所动,但她总觉得二人之间似乎有一股无言的默契。
可惜数月后,爹爹一语成谶,埋骨沙场,一道被战场风沙所掩埋的,还有阿娘眼里好不容易升起的光。
记忆里,爹爹虽偶尔不正经,但为人刚正,实在不像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崔寄梦安慰自己,父母之间是有感情在的,是玉朱儿在说谎。
车马行了两日,燕山别宫到了。
别宫坐落在燕山脚下,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亭台楼阁掩映在茂密林木中,如山林里沉睡的雄狮,透着皇家威严。
别宫往后数里则有一大片广袤的山林,是历代天子狩猎的地方。
世家贵族被安排在各处殿宇,原本按谢老夫人嘱咐,崔寄梦和二房的人共住一殿,但到了别宫,长公主称独居一宫实在寂寥,让崔寄梦过去陪她。
不用和彼此共处一室,崔寄梦和王氏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两日的行路,人困马乏,在别宫安顿一夜后,次日清晨围猎开始。
先由皇帝在众兵士及众贵族世家子弟护送之下一道围猎,待皇帝打完猎后,众贵族子弟便可自由狩猎了。
众人分为两拨,一拨在别宫前的朝华台登高望远、吟诗弹琴。
另一拨要么打马球,要么漫无目的地骑马游荡,多数则在山林中狩猎。皇帝有令,猎到最多猎物者有重赏,为公平起见,将男女分开作比。
崔寄梦不想留在朝华台同那些皇亲贵戚弹琴对诗,追上了谢迎鸢和谢泠屿:“表兄表姐可以带上我么?我不会添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