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梦忙拉过他:“表兄你怎么进来的,管事嬷嬷没看到?”
说完她才想起管事嬷嬷前日告假回乡办事了,可这院里还有别的下人,若看到了嚼舌根该如何是好?
“放心,无关人等我都清走了,不会有人敢多嘴多舌。”谢泠舟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好像初次见面那般。
崔寄梦以为又是自己的错觉,伸手拥住他:“表兄,你终于回来了。”
谢泠舟凝眸看了她许久,才道:“我见过你义兄了。”
崔寄梦倏地从他怀里抬头,退了出来:“你对她怎么着了?”
脑中突然回响那日他命令下属时说的那句“除了吧”,以及那个怪异的梦,她想起来,他们的梦境多少受心境影响。
那梦里的,便是他内心真实想法?
崔寄梦后退了一步,她眼中的犹豫和戒备让谢泠舟眉间一凛。
那少年清冷的一双眼浮现脑海,一并闪过的,还有云鹰的话——
“瞧那气度,那冷漠的眼神,同公子倒是一个类型的。”
初次见面时,她痴痴夸他“你真好看”,其中是否也存着对义兄的情愫?
这句话如一把刀,在他心上豁然划出一道口子,崔寄梦对姜辞的戒备和袒护便是一把洒在伤处的盐,谢泠舟走近一步:“你就这么在意他,在意到连我都信不过?”
他追问时有些咄咄逼人,叫崔寄梦想到梦里将她圈禁起来的青年,心中一沉,正好一个婢女前来上茶,见谢泠舟在也恍若无人。
她顿时回过味来,难怪他进入她卧房如入无人之地,只因他不知何时早已将她院里的人换成自己的人!
虽未像梦里一样圈禁她,但这些眼线何尝不是一条缚住她手脚的绸带?
崔寄梦胸口忽然憋得慌,转过身去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我的义兄,我的亲人,我难道不能在意她么?”
她张口闭口都是义兄,谢泠舟反问她:“只是义兄那般简单,没存了别的心思?初见时你留意我不是因我和他气度有几分相似,你爱而不得,这才退而求其次?”
崔寄梦沉浸在那个梦里,甚至忘了谢泠舟并不知道阿辞是女子,只觉他这话并非在吃味,是在质问。
她转过身去:“可那也是过去,如今我喜欢的是你,我和她只是亲人,表兄难道要让我一辈子不与别的男子接触么?若我真有位亲兄长,莫非你也要让我同他断绝关系,再把我养成一只笼中雀?”
“过去?”谢泠舟自哂笑了,“过去是因为你与二弟有婚约,如今你们没了婚约,他又来了京城,自然不同。”
崔寄梦一时也失了理智:“表兄非要我在义兄和你之间选一个?”
“若是呢,你如何选?”谢泠舟走近了一步,抓紧她的手。
他并非要让她同那位义兄断绝往来,只想求一个安心的答复,一个能证明在她心里他无可替代的答复。
可他抓着她的力度叫崔寄梦想起那个梦,只觉他不讲理,即便阿辞真是男子,她说了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他还不满足?
当真要把她养成他的禁l脔?
她无法接受,转过身去,眼里噙着着泪,不予答复。
谢泠舟轻笑一声,竟转身走了出去,倒也不是真的冷了心,只是想让她挽回。
可崔寄梦转过身,一见到他的背影,便想起那个梦,最终她咬着牙坐到了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红着眼的少女发呆,镜中的人渐渐变得模糊。
谢泠舟本想回佛堂静静,却回了隔壁。
浸l淫权势数年的人,却像个稚嫩的少年郎,立在墙根下,一瞬不错眼地盯着对面,对墙皎梨院平静如常,方才二人的争吵似乎在她内心惊不起波澜。
他坐在院中直到入了夜,寒意透过狐裘浸入身上,使人慢慢清醒。
无意看到廊前空空的鸟笼,他忽而想起崔寄梦方才提了句笼中雀,以及上次那个让他们二人都不安的梦。
谢泠舟强迫自己静下心,仔细回想方才二人的对话,这才发觉,他们方才都在自说自话,深陷在各自的挣扎中。
他倏然起身,往外走去。
此刻,皎梨院中一片死寂,采月守在外头,蹙眉担忧地望向内室。
小姐说她想静静,换了寝衣早早歇下了,此刻帐内安安静静,莫非真睡着了?
自打在相知相许后,小姐和大公子从未有过口角,这回竟是气得不理对方。
一贯心平气和的两个人,遇到了感情也会变成小孩子,采月长叹,折身去倒水。
谢泠舟过来时,屋内空无一人,内室的纱幔被紧紧拉上,她竟还有心思睡觉,一时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失落。
方要掀起珠帘,账内的身影猛地弹坐起来,扒开纱幔,只穿寝衣光着脚奔了出来,见到他时愣在原地,而后像一只风筝般,径直扑了过来。
谢泠舟怕她摔倒,快步上前稳稳接住了她,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两个人默然对视了一会,异口同声道:“对不起。”
崔寄梦面上的愁容顷刻散去,这回她没有谦让,轻捂谢泠舟的唇:“我先说。”
手被他轻轻挪开:“好,但你穿得太少,先到榻上去。”她被他抱到榻上坐着,还扯过锦被替她遮住光着的脚。
被突然打断,崔寄梦反倒难为情了,抓住被子裹住自己:“算了,还是表兄你先说吧。”
谢泠舟稍顿,让他一个男子承认自己因一个气度神似的人而拈酸吃醋,多少有些窘迫,他看着她抱住双膝的手,低声道:“方才的事,你没有错,是我因妒忌而猜忌你。”
“妒忌?”她忍不住插话。
“是,我妒忌了。”谢泠舟自哂地笑,“我妒忌他能和你青梅竹马,你支持他袒护他,却对我多有防备,为了见他两度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