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夏安远迟钝地感受到了纪驰掌心的热。
“我知道出国不好的原因了。”
纪驰低下头,缓缓靠近,确定地,郑重地,再次将唇覆了上去。
“小远,国外没有你。”
我是纪驰的小情
雨丝被风吹斜,在窗上敲出轻微的声响。
屋子里面闷热,是夏季雨天时特有的体感,开空调会冷,不开浑身又要冒汗,亲密关系跟气候一样冷暖不定,但大多数时候其实都像这种闷热的下雨天,教人明明居于檐下,却也坐立难安。
夏安远突然睁开眼,朦胧的视线没让他第一时间认出来天花板上的吸顶灯造型。
他好像还醉着,被纪驰唇舌之间的酒气熏醉了,那种从脊柱尾端往上窜到大脑神经末梢的酥麻,绵软温热的纠缠,和纪驰身上熟悉怡人的香气,仿佛都还没有脱离夏安远的感知,让他心脏震得惊天动地。
他喘了两口,吸入的氧气中有潮湿的味道,继而他感受到浑身的薄汗,屋子里闷热的温度,和隐隐从窗户外面传来的簌簌声音。
下大雨了。
他偏头偏得艰难,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肌肉已经酸痛得难以发力,喉咙里不可控制地溢出微弱的低吟。
“醒了?”
阳台上坐着的白衣男人转头看他,背着光,屋里又阴暗,夏安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察觉到他声音有些似曾相识,语气淡淡的。
他站起来,修长的肢体展开,不紧不慢地走到夏安远跟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烧了,起来先喝点水?”
那只手很冰润,是常年干着精细活计的手,夏安远被这触感冰得清醒许多,有种猛然从温泉中抽身的感觉。他眨了眨肿胀的眼,声音粗哑微弱的,“廖医生。”
“嗯。”廖永南倒了杯温水,“喝吧。”
夏安远把自己撑起来,接过那杯水,向他道了谢,却没急着喝,手指捏着玻璃杯,呆呆地汲取水体的温度。
廖永南坐到他床边,姿势挺随意的,不像他在医院时候的样子,他问夏安远:“饿不饿?”
夏安远反应有些迟钝地摇头。
廖永南笑了笑,这笑容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只是成年人在客气地表示他的友好:“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么?一个礼拜了,还不饿?”
夏安远仍然摇头,他浑身的情绪仍沉浸在那个梦编织的海里,吻挥散不去,纪驰挥散不去。
“行吧。”他点点头,“你要是饿了就跟我说,我给你煮粥。”
夏安远捧着杯子,看着缓缓上升的水汽,它碰到夏安远鼻尖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温度。夏安远低下头,先浅浅地抿了一口,干涩已久的舌根尝到了甘甜,迫不及待想要更多。他仰起了头,脖颈绷出男人性感的弧度,带点病气,咕噜着,水珠顺着那弧度淌下来,缓慢地蔓延到锁骨上面。
一周前,廖永南见到夏安远的时候,那上面的痕迹还很新鲜。纵横斑斓,触目惊心。
“谢谢。”夏安远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终于记起来要问廖永南,时间过长的昏睡让他大脑运转得很慢,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这条被子下就是他赤裸的身体,他坐起身来就露出了一大半,也全然忘记不久前他们在津口医院的两次见面里,弥漫的气氛有哪方面的罅隙。
“廖医生……您怎么会在这?”
“我工作换到京城来了,这段时间还在交接,暂时不用去上班,”他起身,往窗边去,手按上了窗框,停住了,似乎很想将它打开。他背对着夏安远,省略中间的种种过程,省略所有人的情绪、言语,省略夏安远当时的情况和自己见到夏安远时震惊的反应,省略纪驰连熬几个夜后眼下的青黑和满身的烟气,只是轻描淡写的,“很碰巧,被纪总叫来照顾你几天。”
夏安远无声地瞪着空气,他好像在很认真地理解廖永南说的每一个字,忽然,他摸上了脖子——那根链条不在原位了。
被这一吓惊醒过来,神魂才归位,他猛然想起所有事,这里是纪驰的房子,他已经签好了那张卖身契,做完了第一场交易,他没洗澡就上了床,一睡醒就看到了廖永南……廖永南?廖永南在这里,廖永南在照顾他?是纪驰叫他来的?他当时上了床之后,竟然一直昏睡到现在?他没穿衣服,甚至没有清理,是谁帮自己收拾好的?那这一切根本瞒不住人,他……如果自己猜得没错,廖永南是喜欢纪驰的吧?当时为了不让他多心,自己解释得那样冠冕堂皇,结果转眼就躺到了纪驰的家里……廖永南该怎么想自己?
夏安远绷紧神经看了他一眼,廖永南的背影也像他人一样,一股医生的端正气质。
他彻底醒过来了,那些解决了的没解决的问题山洪一样往大脑里冲过来,思考能力过了载,叫他根本呼吸不上来。
夏安远大喘了两口气,抬手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他竟然现在才想到夏丽!
廖永南听到声音,转身一看,夏安远正一把掀开被子想要起床,他两三步回到床边,赶紧把人按回床上,医生的那种严肃:“不能起这么猛,会摔的,你输了一周的营养液,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力气。怎么了?想上厕所?”
“手机呢?”夏安远顾不上自己只穿了条内裤坐在廖永南跟前,他胸膛起伏着,整个人看起来消瘦了好大一圈,“廖医生,看到我手机了吗?”
廖永南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挣扎的意思,才放开手:“应该在纪总那里。有什么事么?他告诉过我,不能让你离开这。”
情绪是蒸锅里的水汽,不开锅盖貌似一切都风平浪静,一打开,蒸汽腾然上升,把空气都熏成浓重的雾白色,像水点燃了火。夏安远眨了眨眼睛,他将这水蒸气含在眼里,曈膜被烫出皱褶,教他连这眨眼的动作都做得艰辛。“我得出去,”他的声带颤抖,似乎在做一种极力的隐忍,“廖医生,我得回趟津口。”
廖永南明白过来:“你想去看阿姨?”他直起身,对夏安远安抚地笑了笑,“你放心,阿姨已经转院继续治疗了,我帮忙办的手续。既然答应了你,纪总就不会不管这些事情。”
夏安远没有心思在意廖永南是怎么得知的这些事情,也没有过问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清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尴尬身份,这种事情其实也根本不用细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夏丽转院继续治疗了,他松了口气,人卸下力,颓丧地在床上蜷起腿来,将脑袋埋到膝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廖医生,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应该谢谢纪总,那家医院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安排进去的。”廖永南掏出他的手机,“你要跟他打个电话吗?不过现在这个点,他也应该要过来了。”
夏安远抬起头,没接手机,又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我没想到一睡就是这么久。”
“因为你生病了。”廖永南看着他,以他们初见时,医生看病人的神情,“现在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夏安远摇摇头,有些自嘲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您是神经科医生,也会治这种病么?”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廖永南咳嗽了声,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体面,“清理一下皮外伤,输点营养液,总还是可以的。你这也不光是身体上的原因,精神压力太大,有时候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收回手机,叹了声,有点开玩笑的意思,“还是纪总会使唤人,我刚搬完家呢,一个电话就来了,当时毕业的时候我还问他来着,要不干脆给他做家庭医生算了,他又不同意,结果现在干的一样的活儿。”
夏安远愣愣地看着他:“廖医生跟纪总认识很久了么?”
“对,”廖永南点点头,回忆了一下,“大学的时候认识的,有个六七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