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他于是倾身过去,在她眉眼上轻吻了吻:
“又蹬被子了?不是说了,睡觉要穿袜子么?”
长睫如鸦羽轻扫,伸手要抱住他,却被他躲开。摸到他身上微湿,她柳眉微蹙:
“你淋雨了?”
“淋了一点,没事。”
柳眉遂又舒展:
“那就好。”
“快去洗澡吧。明天还要去看爸爸。”纤手在他胸口轻推。
王子猷没有退开,反而更用力地抱紧她。
“娜娜。”
“嗯?”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像保护我的性命一样保护你。”
作者有话说:
缘分将他们推近,驱离,憋住笑声,阻挡他们的去路,然后闪到一边。
——《一见钟情》 维斯拉瓦·辛波斯卡
守库者之死(1)
真的,你是天平般悬空在悲哀与欢乐之间。
只有在盘空的时候,你才能静止,持平。
当守库者把你提起来称他的金银的时候,你的哀乐就必须升降了。
——《欢乐与悲哀》纪伯伦
林渡在黏腻的台风雨季回到鹤市。
距离他和苏拉分手,已经过去四个月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刚好老陈给他报了个文学研讨会,开完会,他在北京住了一段时间,到处蹭饭,直到白恒把他的蹭饭王名声昭告天下,才不得不返回鹤市。
回来以后,林渡让自己保持着忙碌。
新书《潘塔纳尔的豹》修稿修到第二稿,编辑认真地跟他说:你这次写的主角太阴暗了,真的不考虑动一下大情节,给她一个稍微光明点的结尾么?
他相当坚定地拒绝了。
母亲钟晴又找过他几次。恒茂的事情多,林茂生年纪大了,渐渐有些顾不过来,林茂生和钟晴都希望他能回恒茂帮帮忙。
“你爸爸喝酒的时候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后来他酒醒,自己也后悔了。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能不希望咱们一家团聚吗?”
林渡木着脸不说话。
“那个什么苏律师啊,断了也就断了。鹤市多少女孩子,要什么样的找不到啊?以咱们的身家……”
“妈,我有事忙,不说了。”
林渡打断她,挂了电话。
其实这期间,林渡按捺不住,给宁夏打过一个电话。
宁夏捂着电话说:
“林作家,我们最近有个特别大的项目,都忙翻了。苏拉姐……就挺拼的。”
苏拉似乎对人生拥有一套精密的计划,而他并未被包含在内。他更像是一个打乱节奏的小插曲,一个无处嵌套的小零件。他们在一起的三个月,于他像是南柯一梦。那些随着朝夕点滴积累起来的微小规划,对未来生活懵懂而充满诱惑的窃喜,如同一幢桩基施工偷工减料的大厦,随着一场大雨,整个儿土崩瓦解。
林渡没再找过苏拉,或是和苏拉有关的其他人。被惹烦了,告他个骚扰跟踪什么的,这种事苏拉绝对干得出来。
天涯何处无芳草,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诚然在鹤市,爱情对男男女女来说,还不如一张房票来得重要。何况三个月的相处,说是灵魂伴侣或是宿命因缘,都太过矫情。
这天,林渡睡得很不好,他梦到一棵凤凰树,一到初夏,金红就落满窗台。他打开一本《荷尔德林诗选》,把小扇子一样的凤凰花瓣夹进书页,藏宝一般。
刚睡下没多久,一连串的手机铃声把他吵醒。他迷迷糊糊地划开手机,何崇光的大嗓门吼得他耳朵一炸:
“渡哥,出来宵夜啊,手臂那么长的濑尿虾啊。”
林渡眯着眼看了看时间,对着电话骂:
“你妹啊,现在是十二点!”
何崇光哈哈大笑:“就是我妹要请你宵夜啊。快来快来,顺便再悼念一下你死去的爱情……”
“滚蛋!”
林渡扣下电话,往被窝里一扎,但乱糟糟的记忆已经泥石流般涌了上来。
何崇光的电话彻底夺取了他的睡意,他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始终无法入眠,只得咒骂了一句,爬起来去宵夜。
他到的时候,何崇光已经撸到第五十一根串,手臂粗的濑尿虾被掏成了空壳,一盘炒花甲只剩了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