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蛰坐在椅上,端了盏茶,问:“那几个小戏子你怎么处置的?”
山茶道:“回禀殿下,唱戏的和班主各打了三十鞭子,给了钱让他们回去了。”
启蛰默了一默。
山茶躬身道:“殿下可是觉得……”
启蛰放下茶盏,摇摇头:“罢了罢了,在京城到底不比外面,少不得手软些。且朝令夕改也不好,就这样吧。”
启蛰起身要走。
山茶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道:“殿下容禀,您既知京城不比塞外,就更应小心人言,您与云麾将军如此亲密,保不齐叫外人以为殿下结交功臣,心怀不轨;让陛下觉得您在恃功挟宠,有威胁之意。”
启蛰摆摆手:“你多虑了……”
山茶本来只是劝谏,看到现下这一幕才是真有点着急。
她心里颇焦,不依人地跺了跺脚,雷得启蛰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启蛰也回过味来,她自小长在宫廷,最是明白君主忌讳,与她哥的相处虽然皮了些,经常不分上下,但也都在可把控的范围之内。
她虽不觉得一个褚辞玉能影响她与启翛的感情,但若是她深思熟虑过再开口倒也无妨,偏偏现在这样不假思索地说出来,倒让她觉得一惊。
褚辞玉对她的影响,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门内,褚辞玉微有不解。
明明气氛烘托地那么好,为什么停下来了,启蛰看上去可不像要学明君圣主柳下惠那样的人。
褚辞玉乱七八糟地想,不过说到明君,她虽有识人之能,亦颇有治世之才,但若是真坐了皇帝,实在要讲百姓是福是祸还真是难测。
褚辞玉想呀想,终于在曾经看过的话本子里找出些能对应的地方。
会不会是他不小心摔毁了什么重要物件儿,比如先皇后的什么心爱物件?
可明明他都是看着规制摔的,只有贵的,并没罕物呀。
到底是不放心,褚辞玉干脆从床上爬下来,蹲在地上挨个扒拉碎片,企图复查一遍,却不知自己的样子活像个敌国细作。
启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褚辞玉盲人摸象一样地在摸地上的碎片。
褚辞玉摸地认真,直到启蛰进来才发觉有人,噌一下把手背在身后,配上那紧张的小表情,更像是什么细作了。
启蛰把他扶起来,招呼人进来打扫。
山茶看着满地的瓷器碎片,忍不住心疼,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自己不去“忠言逆耳”。
这这这,这可都是邢窑精品,一只抵中等人家三两年生计不成问题。
能摆在公主府的,更是千金难换,居然就这么被砸碎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这怕不是个吸血的小妖精,往日怎么没看出来,他还有这样祸国殃民的潜质。
山茶内心忽然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看这样子,早晚也是弥子瑕、张放、慕容冲之流啊!
等山茶他们退出去,褚辞玉贴近启蛰,悄悄问:“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他怎么说也是习武之人,就山茶那点小动作,还不够看。
不过褚辞玉担心的另有它事——我不会真打碎了什么重要东西,就像是故事里听的那种关键道具吧?
启蛰倒是有点好奇,他原来可从没有这样问过。
褚辞玉可是个一向不理亏的主儿,别人惹了他,他不告黑状就不错了,更别说省之吾身。
褚辞玉皱皱眉,迟疑道:“怎么山茶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什么祸水一样?”
他阿娘讲的故事里,管家这类的角色,可都是很高兴自己主人找到对象的!还会欣慰地一笑,吵了架也是帮着劝和,怎么山茶倒是这幅态度?
——拜托了将军,您有没有想过,那是因为别人遇到的都是特级安神汤,或是面瘫治疗特效药,能帮助解决各种人类难以解释又难以治愈的疾病,可不是上来就嚯嚯家产的!
启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不用管她,小妮子长大了,谁知道在哪生了气,你要是各个这样操心,公主府上下这么多人,你就算是千手观音也吊不住这么多根皮影线呀。”
褚辞玉生气地捶了她一小拳:“还说,看你找的那些人,唱得什么东西,气死人了。”
启蛰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是是是,我的错,那我一会向将军赔礼,保证把将军伺候地舒舒服服的,啊?”
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