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微仰躺在病床上,双膝弯曲,双脚岔开踩着床面,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后来发生的事,罗雨微想全部忘记,羞耻感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内心里知道这其实很正常,但还是感到特别特别屈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
大便的味道很难快速消散,病房的窗户还被设计过,只能开一道十几公分的缝用来通风,罗雨微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张红霞隔着帘子问她:“小罗,你好了吧?汪韧他们能进来了吗?”
罗雨微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委屈,一边说“可以的,阿姨,就是房里还很臭”,一边就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哇……呜哇哇……”
张红霞:!!!
汪韧进来时也吓了一跳,因为听到了罗雨微的大哭声,他站在帘子后问:“小罗,小罗!你怎么了?我能进去吗?”
罗雨微哭喊着:“你别进来!你嗅觉失灵了吗?不嫌臭啊!”
汪韧:“……”
关姐从卫生间走出来,手里拿着冲洗过的便盆,小声说:“女孩子脸皮薄,头一回在床上拉大便,害羞啦。”
汪韧松了一口气,坐回老妈床边,张红霞用气声问他:“昨天小罗的男朋友来过没?”
汪韧点点头:“来过了。”
张红霞:“情况咋样?”
汪韧眼睛瞄向天花板:“大概……算是……分手了吧。”
张红霞很兴奋,还握了握拳:“分得好!”
罗雨微惊天动地地哭了一场,吓得护士都跑进来询问情况了,她哭得那么伤心,谁都劝不住,但病房里没有一个人会去凶她。
汪韧一直坐在帘子外头,知道这其实是罗雨微迟来的发泄。
不仅仅是因为住院带来的不便,或是身体上的不适,更多的,应该是来自她心里的伤。
不知何时,罗雨微终于哭累了,浑身散架一般地瘫在病床上,突然,她看到右边的帘子动了一下,后面钻出一个脑袋来,头发蓬松,面皮白净,眨巴着眼睛打量她。
罗雨微披头散发,双眼红肿得像两颗桃子,没好气地冲他喊:“你看什么看!”
汪韧惊讶地说:“哇,你好凶啊。”
他从帘子后头走出来,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给罗雨微递了一张纸巾:“擦擦,别哭了,你哭这么厉害,也不怕刀口裂开。”
罗雨微扯过纸巾,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裂开就裂开!有什么大不了的!”
汪韧微笑:“看来你真的好很多了,都有力气发脾气了。”
罗雨微还是很委屈,嘴巴一咧又要哭:“你是不是又要来看我笑话?”
“哪有啊。”汪韧说,“我是这种人么?”
罗雨微说:“你也不要来对我说什么大道理,我不想听!”
真难搞啊,汪韧想了想,上身前倾,双手交握在膝盖上,说:“小罗同学,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此时的罗雨微像是吃了火药包:“你幼不幼稚的?小学生吗?还玩这个!”
汪韧像是不会生气一样,也没再和她卖关子:“先说坏消息,你暂时还不能洗澡,好消息就是,在病床上其实是可以洗头的。”
罗雨微一个激灵:“真的?”
“真的。”汪韧笑着站起身,“我刚才在外头溜达时看见别的病房有人在洗头,很简单的,我们也可以实操一下。”
罗雨微眼角还带着泪,摸了摸自己那包浆了的头发,说:“可我没有洗发水。”
汪韧说:“我有,昨天带来的,借你用。”
罗雨微又变成了那个懂礼貌的小姑娘,红着脸说:“谢谢。”
汪韧拿着脸盆去接热水,偷偷地笑起来。
看吧,要哄罗雨微开心多么简单,让她洗个头就行了。
、馄饨
罗雨微不是那种不能动弹的病人, 所以,要在病床上帮她洗头其实并不难,只是有点麻烦。
真正上手洗头的是关姐, 这是她的本职工作之一,雇主的要求并不过分, 平时也很好?说话,关姐一听到汪韧的提议,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汪韧也没闲着,帮忙去卫生间一盆一盆地接热水,脸盆搁在陪护椅上, 罗雨微只需稍微挪动身体, 斜着躺在床上,脖子上垫好?毛巾,把后脑勺垂到床沿外, 关姐就能洗了。
她弯着腰, 用毛巾掬起清水帮罗雨微打湿头发, 那?水立刻变得浑浊了些, 罗雨微问:“关姐, 我头发很脏了吧?”
“是有点,你?大概出过汗。”关姐说,“不过你?头发真多啊,发质也很好?, 到底是年?轻小姑娘,头发又黑又亮。”
罗雨微说:“那?是因为我最近两年?没染色, 以前我老染头发, 还烫过,那?会儿发质没这么好?。”
汪韧背靠窗台, 双腿/交叠而立,安静地看着她们。
临近中午,窗子朝南,太阳早就高高地挂在天上了,阳光正好?能晒到罗雨微的病床,她整个人沐浴在一片冬日暖阳里?,皮肤白?得发光。
她的双手/交叠着搁在腹部?,汪韧能看到她的指尖是干干净净的肉色指甲,心里?居然有点儿遗憾。
他想,如果那?几颗“小星星”还在,这时候被?太阳一照,肯定特?别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