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上傅居年始终看着余漾,动也没动。
盛准便将隔音板升了起来。
余漾听到隔音板缓缓升起的声音,眉头蹙得更紧,再次开口:“停车!”
这次比方才语气加重许多,她扭头去看傅居年,眼神坚决:“我要下车!”
才刚遭逢事故,她眼里没有一分一毫的害怕,反而更多的是出人意料的冷静,如果没有握着她微微颤抖的手,大概会真这么觉得。
傅居年没有回应她,只是收了收掌心的力道,在她愤然反抗时强硬地摁住了她的手,然后俯身过来,绕过她的头抚了抚发丝,轻声道:“先送你回家,乖乖的,不要闹。”
他凑过来是气息拂过唇畔,身体本能地竖起防备危险的麟甲,但有些东西能穿透那些,直至心脉,乱了心神。
余漾只是将头偏到一侧,离他远一些,却并没在反驳。
然而路边陌生的景色从眼前掠过,他带她回的地方,并不是她的家。
车停在远郊的一栋别墅,四周被茂密的绿植覆盖,幽静安逸,车门打开,余漾紧着西装从车里出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昏暗的天看不到光亮,只有雨打树叶的嘀嗒声。
傅居年撑着伞罩在她头顶,手隔着西装攥住她的胳膊,好像是在扶她,又好像是在害怕她逃跑,余漾立刻回过头去看他,睁大的眼毫不掩饰地质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盛准将车开走了,别墅的灯光将雨丝照成一条条金丝银线,潮湿的雾气粘在人的身上,感觉分外不舒服。
两人站在同一柄伞下,静谧的雨声好像一声声回答,余漾等了半晌,等到手臂上的力道增加了几分,眉头蹙了下,那力道又骤然消失。
他淡淡道:“你这么回去,你爷爷会担心。”
余漾抿了抿唇,低头不语,傅居年带她进了别墅。
走进门,傅居年将伞收起来,放在门口的置伞架里,余漾就立在那里不动,他回过身,去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蹲下身,手握住她的脚踝。
他的手指很凉,余漾忍不住瑟缩一下。
但很快她就卸了防备,傅居年安静地抬起她的脚,将湿了的鞋脱下,不顾鞋上的污脏。
换完拖鞋,傅居年带她去了盥洗室,这次有新的衣服,一整套,样样齐全,余漾始终抓紧身上的西装,一刻都没松开手,看到他准备好的衣物,眼眶缩了一下,立刻抬眸去看他。
“你到底什么意思?”
傅居年不说话,低着眸,视线落在她抓紧领口的手上,手也抬了起来。
余漾一闪身,避开他的动作,回头还是瞪着他,这次声音高了几倍,几乎是喊出来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居年抬起的手凝滞在半空中,终于抬眼看他,他的双眼在金光的灯光照耀下多了几分隐秘之色,幽沉晦暗,看不透彻。
情绪在安静中激发,将压抑了一路的憋屈分分冲他发泄出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你不是说当全没发生过,以后再也没关系了吗?”
“你不是说你玩腻了,不想再继续了吗?”
“你不是不回我消息不回我电话,见我也当陌生人吗?”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她不停向他质问,将心中的不满和害怕混在一起,一同朝他砸来,但在声音最激昂处戛然而止,而后的话语都被他堵在唇边,夺入腹中。
他欺身而上,扶着她的手臂将她逼到墙壁边上,不给她一分一毫的空隙,强硬地压住她的身体,用行动回应她的所有问题。
后背贴上冰冷的墙砖,隔着沾满雨意的西装透进脊背,余漾一个激灵,但很快就被送进无法逃离的热潮里,下意识推拒的手在他胸口上满满卸下力气,此刻满心的委屈与不甘,还有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都被他的妄念填满。
傅居年亲吻她时在想,这一个月她过得多么痛快,恐怕没一分钟真正地想过他,怎么就能够在他面前这么理直气壮地述说着她的委屈?
他说了不见,却一分一秒都在想念她;而她将他抛之脑后,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别人营造的暧昧氛围。
他知道她的所有漫不经心,可在朝思暮想的人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心里垒起的冷静与克制纷纷土崩瓦解。
他对她没有一点儿怨。
只想将他护在羽翼下,不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他想安抚她内心的所有不安,也想自私地圈占她的所有意识,让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忘掉那些可怕的回忆。
所以他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家,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
他不在她身边时,他每时每刻都不能放心,今后更不能放心,那么,再违背内心刻意与她保持距离都是没有意义的。
亲吻不知从何时停止。
幽蔽昏黄的盥洗室里回荡着压抑的喘息,彼此间平复着激烈的心跳,有片刻的宁静。
余漾感受着傅居年体温,低头不言不语。
傅居年撩起她头发,余漾移动目光,看着他的手,似乎为她顺到了耳后,然后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尾音收了一下,像是后怕,是真的自责。
余漾语气坚定:“你跟踪我。”
安静片刻,她听到头顶传来肯定的答复:“是。”
余漾抬眸,琥珀色眼眸在灯光下染上几分水色,有不解,也有讽刺:“你这样好像变态。”
傅居年没离开她的身体,不否认也不承认,人内心深处本来就有很多不与外人道的隐秘,或者阴暗肮脏,或者自私背德,说深了没必要,他只坦诚她想要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