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阳光透过叶片斜斜散落,四下温暖起来,忽远忽近,有鸟鸣响起。眼前忽闪,是少年脸上的光,而他的身后好像落了片黄金雨,使少女怀春的她一下说不出话来。
她还记得,韩逋在宫里见到她时的眼神,震惊又绝望,仿佛万念俱灰,背都直不起来。
她何尝不是呢。
在这四方的牢笼中,为氏族门楣,为保住性命,做过多少害人害己的事,她一点也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是在得知要入宫选秀消息时,未曾放下一切去私奔。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悲叹自己的无奈,悲叹命运。
外人瞧着,后宫诸艳坐拥荣华富贵,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垂涎欲滴。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入宫后最渴望的,其实是过普通人的生活,和心爱的人一起,平平安安,白头偕老。
魂不守舍地回到钟粹宫,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小宫女见到她就像抓到主心骨,忙上前禀道:“娘娘,是……派来的公公,来了一刻钟有余,他们带了——”
纯妃心下了然,吩咐道:“都给我下去。”
小宫女年纪尚浅,未敢置喙,低头匆忙退下,内心却急成一团乱麻。本以为分到钟粹宫是件肥美差事,她还曾取笑分到坤宁宫的姐妹,怎料是她选错了路!
那公公闻声寻来,规矩礼数半分不差,但看她已然是看死人的眼神:“纯妃娘娘,咱家奉圣上之命前来,等候多时了。”
纯妃深吸口气,脊背挺直。
俞姑姑瞧见端着酒盏的太监时便觉不对,眼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只要主子还在,她便得继续撑着挨着。
“且慢,既然来了,便候着吧,本宫还有事没处理完。”
“这……”公公犹豫三分,状似为难,“圣上他——”
“不必用他来压我,哪怕现下他人就在钟粹宫,本宫亦不会退让半分。”说罢裙摆一扬,走进屋内。
公公哪还有法子,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她还是主子,自己便只得乖乖候着。
回屋后,俞姑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道:“娘娘!这该如何是好啊!”
纯妃波澜不惊,比死水还要平静:“阿俞,主仆一场,多谢你伴我这一路。”
俞姑姑睁大眼睛看着仍旧美丽的她,惊愕失色。
她拆开桌上来自韩逋的回信,缓缓摩挲了好一会儿后才打开。读罢,眸中泪光闪现,她紧紧闭上眼:“阿俞,你听好了,本宫床下的暗层中有一木匣,届时本宫走后,你要亲自将其交到睿儿手上,将来他会顺道护你出宫,你可在宫外颐养天年。”
“娘娘!”
“还有,倘若有谁问及我与韩逋往日的情分,你定要矢口否认,谁问都是!”
俞姑姑止不住地掉泪,点头道:“奴婢晓得,甘愿为娘娘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