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韩逋同眼前情绪几近失控的燕怀泽两两相望,竟是一无二致的憔悴,韩逋更是苍老了不少,近日都告病在家,未去上朝。
纯妃的死,对他来说何尝不是莫大的打击。
自她离去的那日起,他便料想过这一时刻的到来,现在终于瞒不住了。
燕怀泽步步逼近,步步都宛若踩在锋利的刀刃上,接受凌迟的酷刑:“韩相,本王问你,你与母妃究竟是何关系?又是从何时开始的——我和阿情,究竟是谁的骨肉?”
末尾那句话,他说得格外艰难。
火炉里的煤炭爆发一声脆响,如同燕怀泽绷紧的最后一根弦。
相顾无言间,韩逋缓缓开口:“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真相!”燕怀泽儒雅尽失,额角青筋冒起,喘着粗气,整张脸因气愤恼怒而涨得通红。
“是。”他目光隐含痛色,“当年我与你母亲青梅竹马,好事将近,却因一道圣旨被拆散,但我们仍放不下彼此,遂决定私通。表面她是主我为臣,背地里我们是彼此亲密无间的情人……早在入宫前夜,我与她便有了夫妻之实,至死不渝。你是我和鳐娘的孩子,阿情则是实打实的皇族血脉。”
“你要理解你母妃,虽然你的身世……但她是一心替你着想的。”
“我不理解,也不能理解。”燕怀泽哽咽道,“为什么没告诉我真相?我情愿从一开始就不被生下来!”
紧接着,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积攒的情绪如瓢泼大雨般迸发,边笑边流泪,听着像哀鸣,又像命运鸣响的丧钟。
“可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爱你胜过爱自己。期望你登基,也是为了让你和阿情不再受人摆布”
“若我生来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这个下场我欣然接受。可我从未想过要害谁,我只想得到父皇认可,只想维持兄弟友恭,只想和心爱的姑娘一生相伴。我做错了何事,她说为我着想,又怎知我因她失去了一切!”
“你们哪里是爱我,分明是利用我报仇泄恨罢了!”说完拂袖而去。
韩逋凝望他愤然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垂下苍老的脊背。
华发丛生,再无半分生气。
“鳐娘,我实在累了。”
离开丞相府后,燕怀泽禁止所有人跟着,独自策马疾驰。
雪满肩头,朔风凛凛号空,正如他内心的呐喊。
他感觉自己被寒风一分为二,从头顶劈开,直至脚底。
恍然间,他回忆起童年往事。
为什么父皇在三弟出生后没多久,便逐渐不再分给他多余的宠爱;为什么同样一起玩闹长大,阿裴偏偏属意三弟;为什么母妃要费尽心思替他争权夺位;为什么父皇会在清河一族逐渐衰落,朝局动乱的当下选择除掉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