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去的是别人项目点。
在复兴南路与福岭东路路口,再往下一个路口,与这块待开发空地相邻的是国建集团的工地。
此刻国建负责这个地块的工程师小顾已经等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和人聊天,一看见宁好从出租车上下来,立刻迎上前双手握住:“宁经理是吧?久仰久仰。”
“你好。”宁好掏出烟敬给他。
一看档次不同,顾一凡立刻把手里烟灭了,换新一支烟,也为她点上,两人边抽边往里走。
顾一凡:“聪哥前天跟我打过电话,说宁经理要来取取经。”
宁好:“聪哥是我在海源的师傅。”
顾一凡用品鉴昂贵艺术品的目光把她打量,又像提防碰碎昂贵艺术品被赖上似的和她保持距离,沉声恭维:“那宁经理反而升得快,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我这小破庙让你见笑了。”
要离开隔壁工地的时候,雨水又像被整锅掀翻般倒扣下来。
顾工在工地上找车要送她,她没有接受。
她说和人约好了时间,等车来接,提及闻斯峘时,她舌头碰到牙齿,蹦出一个运用不熟练的新词——“我先生”,带着种很老派的文绉绉。
不熟练是因为她熟练了另一个词。
陆昭昭给闻斯峘擅自起了外号,总是称他为“便宜老公”,有时简化成“你老公”,于是宁好接话茬时,用“他”指代不详的话,也会说“我老公”。
放在工作场合,这个称呼就显得不太正式。
其实不必那么麻烦,她可以像他出现之前那样自力更生,搭对方工程部的顺风车到地铁站,以最快的速度去城市任何地方。
她存了一点私心。已知自己的目标很可能与他的目标“撞了车”,同仇敌忾只是暂时性的,在争取胜利果实的阶段,双方总有短兵相接那天。
她不指望对方能念旧,只指望给对方自己能念旧的错觉,至少麻痹对方一阵,攘外必先安内。
手段千变万化,她不介意——
示弱装可怜。
闻斯峘把车停在离她最近的路边跑下车,撑起一把骨架结实的黑色打伞,跑到她面前,在狂风暴雨中扯着嗓子喊:“你没伞吗?”
她像只落汤鸡,点点头,额发留下来几根她都设计过,要显得楚楚可怜但不能像个秃子。
对男人非常有效,他瞬间保护欲爆棚,把胳膊环过来把她箍紧,另一只手为她撑着伞,完全不顾自己有半边身躯在伞外。
很奇怪,李承逸靠近让她浑身难受,闻斯峘却从未引发她这种排异感。
不过她还是不太习惯湿身时与异性隔着毫无存在感的衣物皮肉相贴,把手机塞进他手里:“我手机不防水。”
意思是按保护级别优先顺序先拿好手机。
灼人的掌心热度从她胳膊上消失了。
闻斯峘把她塞进车后排:“后面空间大一点。”
他关上门车门,几秒寂静后又重新打开,扔进来干毛巾和干净衣服——衬衫,他的。
很快他自己也回到驾驶座,把伞收了放在副驾的脚垫上。
“你擦擦水把衣服换了吧,湿衣服裹在身上难受,一会儿又卧床不起好几天。”
话到最后有点嘲笑人的感觉。
宁好撇了撇嘴表达不满,确实觉得难受,动作麻利地剥开湿毛衣和底衫,嘴上还要扳回一城:“不许偷看。”
闻斯峘刚踩一脚油门,讥讽地一哼:“人都嫁给我了,我缺这一眼?”
嫁给你但你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宁好心里这么反驳,当然知轻重,没敢真出声。
车厢里静了,静得有点让人心里发虚。
闻斯峘一下也不敢望后视镜看,不光如此,他还得严密提防自己下意识习惯性往后视镜看,宁好猜对了,他没那么禁欲,那份禁欲中带着欲盖弥彰的刻意。
他知道自己只要不小心看一眼,就会像洪水决堤那样难以收场。
宁好淋雨之后,给他的感觉很怪。
他不清楚是什么原理,湿衣服裹住身体会比直接脱光更凸显身材,上次看过一瞬,让他瞳孔地震,深刻理解了一个词。
为什么形状能那么美好?他对女性不太熟悉。
他触碰过,也在月光下亲眼见过,但美成这样反而觉得不怎么真实,像他自己脑补的特效——大概是这种原理。
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时,他从副座前抽屉拿出准备好的拖鞋,头也没回地扔给她:“湿的鞋也不舒服。”
拖鞋是毛茸茸的,粉色的。
宁好猜到他替女人准备的,哑然失笑:“和你在一起感觉自己像公主。”
“那你,”他当做一种褒奖,微笑一点,直视前方,“喜欢做公主吗?”
“喜欢做自己开车的公主。”她在后排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