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誓会加倍的对以澄好,弥补以澄受到的创伤。
至於苏奕——
她始终忘不了算命的话,朋友说那位算命仙很厉害,就算没有十成十的准,说不定也有个八成?
她是害怕的,她怎麽能不害怕?
那孩子出生没多久後苏信文就si了,要是她也被克si了该怎麽办?届时两个孩子不就要流落街头?b她小时候还惨。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偏心,但她就是怕看见苏奕,怕对苏奕太好导致卦象成真。
於是她刻意的忽略苏奕,一开始还有顾虑,後来渐渐成了习惯。毕竟苏以澄怎麽看都b苏奕乖巧,值得夸奖和栽培,相较之下苏奕既不聪明个x也不讨好,她对大儿子的关ai和期待自然就多了一些。
她不相信其他当爸妈的就不偏心?她自以为没把这点偏心表现得很明显。
可是当苏奕说那些话时,她吓到了。
一开始是生气的,气苏奕怎麽会说出那麽难听的话?而且那麽顽劣不堪不知羞耻?
但越听越心惊,原来她去算命的秘密早就被发现了吗?是什麽时候被发现的?这麽多年苏奕是用什麽心情看她的?难道她对两个孩子的态度差异有很明显吗?她对苏奕有那麽差吗?
她不是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拉拔大了吗?
让他们好好上学,没有一天饿肚子,虽然没给什麽零用钱,但孩子要去毕业旅行她也是掏出省吃俭用的钱付了不是吗?苏奕不好好念书好高骛远想当歌手她不过是骂两句就算了,没有强y阻止不是吗?
她难道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吗?她是向苏奕要钱没错,可那是苏奕说要帮忙支应家里开支啊,他不是赚了很多钱吗?不是常常去表演吗?苏奕要是有困难可以说啊,她是那麽不通情理的人吗?她没让苏奕去卖身啊,而且还找个几乎能当他爸的老男人,她想到就觉得丢脸。
可是当她听见苏奕说「我这麽做只是想让我们一家人过得好一点而已!」时内心着实受到震撼,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却骂不出口了。
是啊,苏奕从任陌非那里拿了钱不是给了她吗?
如果她不跟苏奕要钱?如果苏以澄的命不要那麽苦?如果她不b着苏奕对苏以澄的不幸负责……
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原来她以为不成材的么子已经在尽自己的力量守护着这个家吗?
她第一次正眼好好地看着苏奕,苏奕不知道什麽时候长得那麽高了,她必须仰起头才能对视,似乎b苏以澄还要高一点?肩膀和x膛也b记忆里的宽阔、厚实,长开了的五官褪去稚气後有着苏信文当年的英俊潇洒以及几分她年轻时的秀美神韵,清澈眼里的目光格外坚毅。
一瞬间,她发现小儿子已经长大了,是个帮忙扛起家庭重担的男人了。
这些年,她似乎错过了很多事情?
她真的对苏奕很不好吗?
苏奕为什麽那样看她?为什麽像是被她伤透了心?
她这个母亲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到底该怎麽当母亲?
苏以澄上大学後,张月丽依然在南部工厂上班,毕竟大学学费可以办学贷,但生活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必要开销,出门在外的花费不b在家里,她还得再多赚点钱才行。不过这时候她的心情已放松了许多,熟识的同事和朋友都知道她有个儿子将来要当医生,每个人都说她以後要过好日子了。
她也是这麽想的——直到苏以澄出事为止。
那天,苏奕一大早就出门,说是要到北部找哥哥玩。两兄弟本来就感情好,她不以为意,没想到傍晚接到苏奕的电话。
「哥……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急救。」
张月丽急得不得了,连夜从南部赶了上来,当时苏以澄刚手术完在加护病房。她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上抓着苏奕追问原委,苏奕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经过说了。
原来是苏奕申请到一个热门景点的街头艺人时段,让在同个城市的苏以澄去看他表演,没想到苏以澄赶到时在路口被一辆没有礼让行人的车撞上。
张月丽一听,顾不上会引来侧目当下气得给了小儿子一巴掌。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瞒着我就算了,为什麽还要拖累你哥?」她在第一时间只想着要是苏奕没让苏以澄去听他唱歌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怎麽又是苏奕惹的祸?
真是个扫把星。
以澄是她的心肝宝贝,是她的盼望。好不容易熬到快要云开见日,命运为何偏要捉弄她?
张月丽又气又难过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身子一软,靠着墙就往下滑。
苏奕一边的脸颊红了,眼眶也跟着红了,低着头压低了声音道歉,「对不起。」
张月丽没有回应,空洞的眼神盯着加护病房的方向,没往苏奕身上飘。
那几天,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苏以澄状况不好,急救了几次,受伤的腿坏si太严重只能截肢,医生说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张月丽每天都觉得日子一天b一天难熬,未来黯淡无光没有半点希望。
那时候阿梅姐在医院当社工,做关怀服务时认识了张月丽,阿梅姐邀请她到道场一起祈福、修行。
她去了一次後苏以澄的状况开始稳定,她觉得肯定是宗教的力量发挥作用。
後来医生宣布苏以澄成为植物人时,尽管她万念俱灰仍是缠着问阿梅姐有没有办法,阿梅姐举了几个经过师父祈福後病癒的例子,说得绘声绘影,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和苏奕一起把苏以澄安置在疗养院後,她辞了工作常常跟着阿梅姐去道场,道场虽然也在北部,但是在人烟稀少的山上,来往市区不方便她索x就住在道场里,和师兄师姐一起修行。暮鼓晨钟、粗茶淡饭、早课晚课、劳动洒扫,她把所有的不便和受苦都当作是帮苏以澄消灾,如果苏以澄上辈子或者哪辈子造了太多恶业,需要在这辈子偿还,她就帮苏以澄承受一些,她只希望苏以澄早日苏醒。
她也会去疗养院探视苏以澄,每次去了都很难受,看完就更坚定了要苏以澄祈福消灾使其早日苏醒的念头。
那三年,她心里装得都是苏以澄躺在病床上的乾瘦病容,吃不好也睡不好,也没有心思去想苏奕过得怎样。她只知道小儿子上了间私立大学,签了唱片公司,出道开始赚钱了,能负担疗养院的费用。她想,演艺圈赚钱快,而且苏以澄的事不能再等,为了祈福法会的事锲而不舍跟苏奕要钱,一次要不到就再要一次,心急如焚口气也渐渐的越来越差。
她庆幸办了法会,因为法会後没多久就发生了奇蹟。
奇蹟发生那天,她正巧和几个师兄姐下山采买日用品,正想着要不要顺道探望苏以澄就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
母子对峙互不留情面大吵後,苏奕摔门离家时张月丽没有追出去,甚至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她是想说点什麽的,但以往对着苏奕能念叨上一整天的她竟不知道该说什麽,她在这段母子关系里从来都是发号施令的角se,不知道如何示弱、给与温情,认错的话更是说不出口。她的心情很复杂,受到的冲击不b知道以澄离世时小。
她显然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和省心聪慧的以澄相b她确实没那麽喜欢苏奕,但苏奕也是她带了二十年的孩子,不是没有半点感情的。苏奕的目光里的委屈怨恨不满她都看见了,那眼神愤怒又哀伤让她心神震荡深深印在脑海里。
那是她的孩子,怎麽会这样看她?
她有那麽糟吗?
苏奕离家後张月丽花了点时间才从错愕里回过神,接着是懊悔和自责,当然心底也有个声音在反驳,试图澄清自己没有那麽糟糕。离开徐坤戎後,她带着两个孩子并不容易,为了生活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虽然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她为了孩子还是咬牙撑过来了啊。她是指望两个孩子能成材,谁家的父母不是呢?她希望自己的孩子b别人的有成就,如果做不到,她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两个儿子都是她亲生的,过得平安健康快乐还有份正当的工作就好了。
她不过是管不住嘴,ai碎念罢了,她不是有意伤人的啊!
只是她意识的太晚了,二十年过去,孩子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怎麽会这样呢?
她怀苏奕的时候明明对这个孩子充满关ai和期待,想的都是和孩子的开心互动、美好未来,直到她去算了一场命。
张月丽想起当年介绍命理师给她的那个姊妹淘,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一阵翻找,总算找到了那个多年未联络的名字,按下拨打电话。
电话没多久就被接起,记忆中的声音多了几分沧桑,「丽姐?」
「晓萍,是我阿丽。」
「好久没联络了,你过得怎样?」
张月丽停顿了一下,要是平常她肯定要把这几年发生的事钜细靡遗地说了,告诉好姊妹她心里到底有多少苦,但现在她没了诉苦的兴致,她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出了一些事……以後再聊。那个,你还记得介绍给我的那个算命仙吗?」
「哪一个啊?」
「阿文师啊,你说算得特别准,算出你命中有三个小孩,老公三十二岁出轨但会回心转意带财回来的那个啊。」
「啊,我想起来了,你一提我就生气,我那时候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给他,结果我老公那次出轨後又出轨两次,那一次回心转意有什麽用?而且赚得钱都花在外面那几个nv人身上根本没有带财回来,是漏财!反正我後来受不了就离婚了!」
张月丽没想到会听见这种结果,震惊得都忘了要安慰朋友,「怎麽会这样?我是听你说很准才去算的。」
「他一开始真得很准……」晓萍也有些不好意思,乾笑两声带过,「算命而已,你应该没什麽损失吧?」
「我……」张月丽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她能说她损失了和小儿子好好相处的二十年吗?这种事能怪算命的吗?
「你那里怎麽有婴儿在哭?」张月丽听见了晓萍那头有个宏亮的婴儿哭声。
「我前两年又结婚了,刚生了老五,这孩子特别难带一天到晚都在哭,不说了,我要去看看孩子了。下次约啊,再见。」晓萍像是找到了藉口匆匆挂断了电话。
张月丽愣愣地听着嘟嘟声,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晓萍不只老公没有回心转意,最後还生了五个小孩?
这和算命师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张月丽突然浑身发凉,身t一软,倒在沙发上後悔莫及。
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她欠苏奕二十年的母ai,她要怎麽还?回道场修行帮苏奕积福报可以吗?啊,苏奕好像不怎麽喜欢她去修行参加法会,可是她在道场难得交到几个阿梅姐这样知心的朋友……
张月丽的思绪很混乱,一下子想东,一下子想西。她想如果以澄在就好了,她还能有个商量的对象,以澄一直以来就是她和苏奕关系的润滑剂,她骂了苏奕几句时苏以澄就会cha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同时还会想办法安慰弟弟。
以澄从小就听话又懂事……苏奕呢?苏奕小时候是什麽样子?除了经常捣乱惹事,成绩吊车尾外还有没有别的?
似乎也有一些好的回忆?
b如苏奕很容易满足,有次她出门带了礼物给徐坤戎和苏以澄,但刚好忘了买给苏奕。她原本想挑个适合苏奕年纪的小玩具,但逛着逛着就忘了,回到家才发现,急中生智把口袋里不知道什麽时候放的糖果给了苏奕,那孩子接过糖时笑得很开心,像个天使,纯真无邪。
还有,苏奕从小就ai唱歌,以前她在厨房里做菜苏奕就会在旁边唱歌,歌声虽然稚neng但音准很准从没跑调,而且她还能点歌,要是点了苏奕不会的,他就会苦着一张脸,然後过几天缠着要唱给她听。
对了,苏奕好像还喜欢吃巧克力?
她想起多年前帮两兄弟收拾书桌,她看见苏奕写在小本子里的愿望就是想要有一个属於自己的生日蛋糕,而且指定了要巧克力口味,梦想那一栏则写着「我要当歌手」
张月丽不记得有没有买过巧克力蛋糕给苏奕,她有些心虚地想着——那麽多年过去应该是有买过的吧?
以澄走了之後没有需要花大钱的地方,她突然对什麽都提不起劲,肚子饿了随便吃点喝点东西就算了,洗头她也不ai去了,手上还有些苏奕给的钱,一个巧克力蛋糕花不了多少,如果苏奕愿意回来的话就找个机会给他买个巧克力蛋糕吧?
苏奕生日还没到,要庆祝什麽?
就庆祝他当上歌手吧?
她以前是反对苏奕去当歌手,但他已经证明自己的实力,被唱片公司看上、签约、出道,还上了那麽厉害的节目,唱歌给那麽多人听,阿梅姐和几个朋友都夸她有个会唱歌的帅儿子。而且看起来苏奕能靠唱歌赚钱了吧?如此一来,梦想不只是梦想,也是一份可以养家的工作了,她还有什麽理由反对呢?
这孩子的梦想一直没有变过啊。
真是执拗的孩子,这一点肯定不是像张口就能说得天花乱坠的苏信文,那就是和她有点像吧?她也是决定了要自己带孩子就咬牙带大了两个孩子不是吗?
事到如今,苏奕长大了,不需要她了吧?
她以为自己给得够多了,但似乎还是欠了苏奕太多?现在她能帮苏奕做点什麽?
对了,那个选秀节目有人气投票环节,她可以帮苏奕投票啊,还能拜托阿梅姐和山上的师兄师姐们帮忙拉票。
她不太会用手机,投票网站还要注册帐号和手机验证,她不是很懂这些,0索了一两个小时才弄好。她用搜寻引擎查了苏奕的名字,发现苏奕有个常用的社群,便跟着下载、注册了一个新帐号,追踪关注苏奕。她从最早的贴文开始看,每一则都没有错过,她点开照片仔细端详着很少正眼看着的儿子,从青涩腼腆,慢慢地越来越上镜,越来越成熟自信。贴文下的留言越来越多,见证着有越来越多人看见他的努力,进而喜欢他和他的表演。
当年她没进的演艺圈,苏奕帮她进了。
替她站在五光十se的舞台上,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张月丽反省了半天就按耐不住了,可是当父母的要怎麽拉下脸道歉呢?她没经历也没听说过。而且苏奕又会怎麽想呢?会不会觉得她是为了钱太势利,她不是因为以澄不在了才巴着要对苏奕好的。旁徨下问了阿梅姐和孩子的相处之道,收获良多但大半是派不上用场的,斟酌了半天选择传了讯息给苏奕。
「有吃饭吗?衣服够暖吗?」
「好好保重身t。」
「工作别太累了,注意休息。」
张月丽看着讯息一个一个转为已读,但等了半天却没有回应。她开始慌了,心里没底,苏奕是不要她这个妈妈了吗?苏奕对她这麽失望吗?难道二十年来一点情分都没有吗?
有些话说不出口,但传讯息就容易的多。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妈妈,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以澄。」
「你要是不想见到我就说一声,我可以回南部住,不然也能回去道场修行,不会打扰你。」
「我问过晓萍,那个算命的算得不准,很多都算错了,是我太迷信,不该相信一个外人。」
讯息依然已读不回。
「你要是不想回来就算了,我也不会b你。」
张月丽心里空荡荡的,她曾想过要是她只有以澄一个儿子肯定省心很多,负担也会减轻大半。但现在苏奕不理她了,似乎有种要断绝关系的势头,她却开心不起来。
她是不够ai苏奕,但也不是一点亲情也没有,只是这感情搅和了太多的埋怨和误解,以至於让母子两人都难受。那晚,她跪着念完一遍经文,虔诚地祈求上苍再给她一次机会。
苏奕离家後在外住了两晚,在第三天回到了租屋的公寓,张月丽总算盼到了苏奕回家。
原本想好好和苏奕谈谈,但面子作祟,冷y的一句「总算知道要回来了啊?」就脱口而出。
还好苏奕没打算要吵,说着说着她也调整了语气。知道苏奕和任陌非分开时,说不觉得可惜那是骗人的,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儿子,再怎麽说她儿子年轻帅气唱歌好听,条件那麽好没必要找一个大十七岁的对象,而且还是个男人。
她看着苏奕不想多谈,便赶紧打住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问儿子想吃什麽——这招是阿梅姐教的,效果还不错。
一开始的几天她小心翼翼地怕苏奕生气不高兴,相安无事一阵子後又免不了顺着本x,支使苏奕帮她做这做那的,但她偶而还是会回过神暗暗检讨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赶紧又收敛一些。
张月丽拿捏不准该怎麽和苏奕相处,苏奕也像是在调整对她的态度。但和以前相b,多了几许温情,也许还不够,但总b什麽也不改变好。
多年的裂痕不好修补,要当作不存在也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不添加新的伤口,疤痕会慢慢变淡的。
与此同时,他们还可以增加新的回忆,平和、融洽,带着几许温情的回忆。
要相信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补充一点正文没提的片段,没有洗白,还是可以继续讨厌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