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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ary:温暖的午后是任何人都不能剥夺的宝贵休息时间——意思是,保持悠闲与放松。
日本东京,秋季,p3:25。
“人类的思维活动依仗累积为身躯的每一个细胞与每一缕神经,纵横交织着构成‘人’这一主题,因此很多时候人类本身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而产生或这或那的思考,就像是公路上狂飙的汽车般不间断地奔逸着,然后与已有的知识碰撞出奇妙的火花。感情是人类思维中不可忽视的巨大变量,在不同的情绪中,即使是同一个人面对相同的处境,他的选择亦不尽相同,这就是人类的奇妙之处;而仿生人的机械躯壳不会受到组件影响,我们将程序集中编写在收录记忆与指令的脑部芯片‘堆栈’中,一切都是由指令构成!在如今的社会中,无论新东京、北海道又或其他有着仿生人存在的地区,您便能享受到最为安逸且安全的科技服务,这便是我司发售的void系列仿生人为世界带来的变化,购买void,享受美好生活!现在拨打利本特公司通讯热线即可预约线下分——”
天神长柒关闭了新闻投屏,不再逼着自己听电子设备灌进耳朵的播音腔ai女声,千篇一律的广告音效叫人心生厌烦,利本特公司的名头更是听到耳朵起茧:作为一名新东京的人民警察,他当然接触过那个名声鼎盛的世界级公司,只可惜都不是什么好印象。他比普通警察对仿生人的了解还要深刻,毕竟天神长柒自己就配备了一名捡来的仿生人搭档,顺利成章地被老熟人调去了预备成立的新科室仿生科。理所当然地,在处理一些仿生人造成的案件时,免不了要与制造void的利本特公司打交道,但可惜一次都没能从牙尖嘴利的公司职员口中撬出有用的线索。天神长柒不信任仿生人,或者说、他不信任其他仿生人,或许工具确实清白无辜,但他可不想让那刀尖捅到自己身上。
电子设备的声音消失后,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中,声音反而是嘈杂的,那些细小的声音反而像窗外车流那般,在无所事事中反而显眼了起来;天神长柒竖起耳朵,听着他的同居人走动的声音以及家用清洁电子狗有节奏的撞墙。清洁机器狗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行动程序上的bug了,长柒稍稍回忆了片刻:记忆中第一次发现电子狗存在故障是在某个工作日的夜晚,幸运的是电子狗的自启和清扫没有打扰长柒本人深而沉的昏睡,不幸的是警察先生不得不在繁忙的清晨去面对令人心凉的一地瓷片残骸,那之后他再也没信过装修公司吹到天上去的装饰性瓷器柜——事实证明,仿生人不一定会梦到电子羊,但养只电子狗也一样不省心。天神长柒懒洋洋地侧躺在沙发上盯着楼梯间,而在拐角后,他的仿生人搭档天神安理先生走了出来,双手还环抱着一只脑门的白色涂漆稍有磨损的仿生狗,那只蠢蠢的电子狗四脚在空气中划水,一见到天神长柒的脸、清洁命令就被‘欢迎主人’的优先级程序取代了,它像一条真正的呆萌小狗那样吐着舌头扑过去,但未能近身就被天神安理、或者说,被ors拎着后脖颈放到了地板上。
新东京的午后鲜少有这样的好天气,即使是夏天,天空也时常被阴霾笼罩,更何况稍显凉意的金黄的秋天。城市公园的恒温体系令东京市中心的公园四季如春,这里没有季节的区分,灰色的城市一年到头都是麻木的,也只有定期展开的摄影活动中,长柒能看到乡下金灿灿的秋叶林。难得一见的晴朗天空中太阳已经微微向西方偏斜,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径直投射进公寓中,暖色调的光彩落在安理如火般的红色长发上,渲染为偏橘色的奇妙色彩。
“家用清洁仿生狗的程序运行似乎发生了故障,因此ors擅作主张地打断了运行进程,地板清洁已经完成了。”安理看着欢快地蹦跶到长柒身边的小白狗被它的主人无情地按下了关机键,狗狗眨了眨那双黑色的、玛瑙似的,湿漉漉的眼睛,双眸也随着程序结束运行而黯淡了下去,仿生狗狗尽己所能完成了盘卧的姿态,进入休眠模式。
天神安理略微有些不解,“是最近的电视节目不符合您的品味吗?如果您方便,请花费一定时间填写一则调查问卷……”“好了好了,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了,你去给我把窗帘拉上。太晒了。”天神长柒颐气指使地说着,他眯起眼睛,盯着午后炽热的光线看向窗外。而安理瞥了眼乖乖蜷缩着的白色狗狗,眉眼间泛着淡淡的忧虑,却依然乖顺地走向窗边,抬手拉起窗帘、随即屋内陷入一片昏暗。虽然瓷器柜装的不好,但窗帘的遮光性的确是一等一的好。
黑暗令人类的视网膜失去了用处,但对具有夜视功能的仿生人来说,光线的差别对他们影响不大;静悄悄地,安理走到长柒身边,瞥见已经稍稍留长了的头发。他记得在刚遇见对方时,那个防止废弃电子设备的垃圾场里,长柒黑色的发丝宛如扯地连天的细密雨丝般垂着,但不久后就剪了头发,理发师的水平并不好,为此还蒙受了一短时间的短发尴尬期。现在他的头发又显得有些长了,拿头绳扎起来的话,发尾应该能拢成一个极短的辫子,而现在那发丝柔软且松弛地随着它懒散的主人一起铺在沙发上,像是黑色的长毛猫。
“干什么。”感知到拨弄发丝的动作,疲惫地合上眼的长柒不情不愿地掀开眼帘,眯成一条缝从黑暗中辨认天神安理的轮廓。那头被精心打理的长发是按照长柒的喜好进行选择的,也许是因为麻木的苍白过往、又或者是因为重要的两位故人都是一头白发,以至于长柒尽可能地避免那些令他不得不直面过去的东西。
与其说是讨厌沉湎过去,更像是沉迷于现在来逃脱失败的过往,但至少,那鲜明的红色长发十分漂亮:柔顺的仿真发丝顺着重力搭在安理的肩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若隐若现的色彩遍布着细密的闪光,宛如精致的丝绸。天神安理默不作声地收回手,他坐在长柒身边,手指摩挲着掌心、穿插进指缝间十指相扣,他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的缘由,机械的嗡鸣和能源液的流淌似擂鼓声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他踌躇着,以那只清洁用电子狗为借口切入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十分抱歉打扰您了,ors想问您,您是怎么看待家里那只小狗的呢?”
“什么狗……噢,你说它。”长柒的反问脱口而出,随后便反应过来安理指的是什么,他甚至花了两秒去考虑这只脑袋里每天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的仿生人为什么要问这个,ors一向听话、懂事且省心,只是偶尔表现得像个不懂情商的老年机。“最开始只是看着黄海的搭档挺可爱的,然后就买了一只。怎么了?”
“您不觉得它累赘吗?毕竟它的程序算不上十分先进,更何况有时候它还会制造一些麻烦……”安理说到一半忽然察觉:这话像是在含沙射影似地。他顿住了,这种微妙的、迟钝的犹豫——是忐忑吗?他想,并接着问下去,“您会想要换掉它吗?”
天神长柒没有抽回被安理握住的手。
普及到每家每户的地暖还没有到供暖的季节,但长柒却感受到室内气温有些太高了;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感受到手心略微发烫呢?“不会啊。一方面来说没什么必要,另一方面,我不是很习惯更换旧物,环境也好物品也好。”这话倒是实话。一旦习惯了什么就很难改变,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无论朋友、家庭、学校与社会,人生的轨迹就像被圈定好了那般分明而失败。习惯是最可怕的慢性毒药,不知哪位哲人这样说过。
“我也是吗?”安理紧随其后地问道。天神长柒有些捉摸不透这个麻烦的仿生人了,他叹了口气,坐起来倚着沙发的靠背:“我的家养仿生人先生,我倒是考虑过和你解除那时候莫名其妙的绑定,但可惜被我们的上司黑田同志用麻烦的流程含糊其辞地搪塞过去了,所以哪怕我想换个搭档,那也是没有途径的。更何况,我还没有对你失望到那种程度。”长柒牵着安理的手,抬起来、并向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扬起下颌,理所当然地说:“现在,到你履行伴侣仿生人职责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