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他比我强。(2/2)

很快,瓦尔德就不需要我来教他识字了,而我也因为给瓦尔德讲课这种近似于小黄鸭复习法的方式,知识记得牢固,我和罗莱莎莉亚的识字课也很快就结束了。又因为瓦尔德的识字教材是魔法入门,等于说我提前预习了一下这本书,于是罗莱莎莉亚给我讲魔法的基础知识时,我学得别提有多快……结果就是,虽然分开上课,但我和瓦尔德的学习进度居然一直是差不多的。

我们学的内容也差不多。我甚至觉得罗莱莎莉亚好像讲得更细一点,因为马尔维鲁斯啊,拓展内容他全不讲,告诉弟弟说按兴趣自己随便看看就行了。我去啊这老师真是……亏他那时候当着魔王的面承诺说他会全力以赴当好他的老师呢!

最后还是我来讲的!我是什么孪生姊妹,我是他的补课老师吧!我甚至有这样的感觉:莫不是这就是我穿越的意义,给未来的最强魔王当工具人?在他出生前陪他聊天培养他的智力,在他出生后给他补课让他不被不负责任的老师耽误学习?哎,和我看过的穿越故事不一样啊……但倒是挺符合逻辑的。我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一穿越就是去另一个世界做英雄,凭什么?主人公有什么过人的才能呢?如果不是作者的偏爱主人公有能力做好那些事情吗?

反正我觉得,我没有过人的才能,也没有杰出的能力。我连我们学校的高考状元都不是,考上大学后也没当过年级第一。我一直以来非常非常努力,得到的成绩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如果那个让我穿越的东西真的是真魔,他让我做的事可能是什么?当魔王吗——肯定不是啊!在这么个历代魔王都是男性从来没有过女性女人不上战场只负责生孩子的地方——让我穿越是让我当魔王?疯了吧!

怎么想都是,主角不是我,是瓦尔德;我是配角,是工具人。瓦尔德未来会成为魔王,而且我相信会是很厉害的魔王。至于我……最好的结果是魔王念着我们间的感情优待我,最坏的结果是……反正卸磨杀驴这种事,我们讲仁义廉耻的地球人都做多了,他们寡廉鲜耻的魔族人肯定更做得。就算不杀,只是做个平平无奇的魔族女性贵族……嘶……我不想当生育机器。

而且,我周围的人,因为我们住在一起,于是都聚集在一个宫室,一同侍奉我们的仆从们,也是这种态度:瓦尔达里亚是主人,我是瓦尔达里亚的附庸。

他们从来没有欺负过我,或者轻视过我。他们对我言听计从,我要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事实上,魔族所有的仆役对待贵族都是这样的态度。高等魔族凭借他们优越的天赋,有资格统治劣于他们的弱者,所有人都承认这一点。每一个贵族都有资格役使任何一个半魔或者非魔族奴隶,不论这些人属于谁。谁是他们的主人,根本不用在意。你强,你就可以发出你的命令。

我的生活永远不会被他们心里的那种态度影响。而且从另一个方面上来说,没人真的把我当主人看,我心里还更开心呢,在一个奴隶制社会里作为奴隶主生活就够让人良心不安的了,再真的被人当成“主人”,会更让我觉得罪恶。可是……可是……

我和瓦尔达里亚是同一天出生的孪生子,他们却很有默契地,在我和瓦尔达里亚之间,选了瓦尔达里亚。即使是那个一开始总是站得离我很近的棕发姐姐。后来我知道,要是我没有和瓦尔达里亚住在一起,而是去预定的宫室,她会是我的主管。现在她不是主管了,但她也很乐意做瓦尔达里亚的人,而不是我的人。

我……我该怎么说……我不是嫉妒瓦尔达里亚成了货真价实的奴隶主……我是嫉妒……他被选择……被尊重……被倚靠……被追慕……

……因为每一个人都看出来,他比我强。

那天晚上,我又在心里转着这些念头,对身边躺着的小孩感到说不出的嫉妒和沮丧的时候,我猝不及防听见他问我:“你在难过吗?”

我愣住了。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呢,每天给他开小灶的时候,还是很耐心;和他一起吃晚餐时,还是一样会吃下他推给我的他觉得好吃的菜,也把我觉得好吃的菜推给他;更别提每天晚上睡前,都亲切地给他晚安吻。我刚刚也亲他,跟他好好地说晚安了。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扭过头去,对上他红色的眼睛。

他注视着我,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还在学习如何分辨表情。要是你如实回答,对我比较有帮助。”

“……所以你就是看出我刚刚没有如实回答咯。”

“是。”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形容不出来。”他回答,“不过,你说谎的表情,我最有把握分辨。”

呃……好诡异……

“我、我经常说谎吗?”

“对我不经常,”他回答,“对别人经常。”

呃……还好还好,没经常对他说谎,要不然他该降低对我的信誉评分了……

“我也没有特别难过……”我开始诚实地回答他最初地问题,“我就是……有很多发愁的事嘛……”

“什么事?”他问。

那当然是不能和你说的事啦!比如什么你太优秀辣所有人都看好你不看好我,站在这么闪耀夺目放光芒的你身边,这落差让我这个工具人孪生姊妹嫉妒!!!

“就是……就是你知道我……我老是为没发生的事忧伤难过的……嗐!这次也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没事了,我要睡了!”

“哦。”他说。

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我又睁开——他果然没睡,还睁着眼睛看着我。

“别难过了。”他说,“我下次不会再那么杀人了。”

我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他以为我是在纠结老师的事。

我不能说我不纠结了。有时候,做梦还会梦见那个男人悉心解答我们所有稀奇古怪问题的模样,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他恳求着想要活命,却被瓦尔达里亚血腥地屠戮。但是,刚刚我不是在为他难过。

……可是,瓦尔德提起来,我这么一回忆……我真的有点又开始为他难过了……在这个弱者被命令去死就要去死的魔界,我和这第一个在我眼前死去的人,有什么不同?看看仆役们对我和对我孪生兄弟的细微的分别——他们觉得在瓦尔达里亚身边的我,就是那个被处决时毫无还手之力的更弱者!

要是哪一天,我也像老师一样,不小心站在了他利益的对立面,是不是也就……

啊!

我翻了个身,背对他,让他不能再盯着我的脸看。

“好啦睡觉吧瓦尔德,”我说,“我睡一觉,明天早晨一醒来,就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