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夜没合眼,除了对自身命运的担忧之外,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记挂颜如玉此时的状况。
他一定早就睡醒了吧,醒来是不是在床上等了自己很久?然后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做什么,晚上会不会被吓哭?
最要紧的是,他如果跑出去了可怎么办?他会走丢,会受伤,还可能遇到坏人。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上来,展所钦重重地出了口气,把自己的后脑往冰冷的墙壁上一磕,自责得隻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明明都这么努力了。
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少爷骤然从云端跌落,他那么努力地没有自怨自艾,那么努力地寻找翻身的机会,那么努力地想要保护、照顾好他此时唯一的牵挂。
可是命运还是要捉弄他,县令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定了他两年的牢狱之灾,他拔刀相助的善举都不能给他带来好报,展所钦此时此刻身处这样的境遇,是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老天爷满意了。
既然这么看不惯他当人,当初就该让他投了畜生道。
可是颜如玉
如果在一切让他恨得浑身发抖的事情里有那么一星半点好的,那就只有颜如玉了。如果有什么牵绊能让他压抑住对整个世界的怨恨,那就只有颜如玉了。
真想把所有对不住他的人都杀掉。
展所钦在心中暗暗发誓,万一颜如玉真的因此出了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有朝一日一定
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停在他的监牢门口,铁链哗啦啦一响,牢门打开,那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红灯笼。
展所钦抬头一看,是昨天带头抓他的那个衙役。
衙役在他面前蹲下,像没看见展所钦冰冷仇恨的眼神一样,面色平静:“我与你透个底,你此番犯的事按律虽要徒二年,但你本是为着救人在先,也不是有意屠杀耕牛。此事可大可小,只看县令的一个主意。”
展所钦冷笑:“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资格让县令改主意?”
衙役叹了口气,转头看看外头,压低声音:“说实话,我是敬你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关了你才是造孽。可我们只是听差办事的不良人,怎敢反抗县令的命令?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我只能这样帮你。你家中是否有人?我可以为你带个口信出去,让他们为你筹银子,再替你送给县令。如此一来,县令便可改判你个‘误杀不坐’。”
展所钦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新仇旧恨让他对所有活人都竖起了防备的尖刺。他道:“我又如何确定你不会把银子昧下?”
衙役道:“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但后果就是坐两年牢。你也可以选择信我,用一些身外之物买个机会。今时今日,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想,你现在应该有比坐牢重要的事要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