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只是希望郑娘子听在下说之前,能够做好准备。”
“是会令人很为难的事吗?崔监丞直接说便是,儿的心理承受能力,远比你看到的强大。”
郑琬不喜欢这种打哑迷的状态,直接问出口。
崔知韫看出郑琬眼神中的洒脱和乐观,那些都是他不曾拥有的东西,心想:或许他不应该用自己的思维去猜测对方。
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开口道:
“娘子之前托在下关注娘子姨母踪迹的消息,因为阴差阳错,我们现在已经得知这位郑兰茹的身份。”
“是谁?”
郑琬神情瞬间激动起来,这么长的时间终于让她找到姨母,根本来不及思考刚刚崔知韫说话表现犹豫的原因。
“此人乃荥阳郑氏家仆,是如今荥阳郑氏嫡支三房嫡女的傅母,不日刚回洛阳。”
“那名嫡女是郑家三娘吗?”
若是郑琬没有记错的话,她在去东市寻找姨母消息的时候,曾经亲眼看过郑家三娘子从春明门入洛阳的盛况,那场面真的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震撼。
其中车上除了一位年轻的女娘,身边陪着的就是一名年长的妇人。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妇人就是她的姨母。
想到这,她立即用期盼的眼神看向崔知韫,期待能从对方的嘴里听到自己想听到的消息。
崔知韫也不知道郑琬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但是郑琬的猜测没有错,这位郑兰茹的确是郑家三娘的傅母。
“郑娘子猜的没错。”
话音刚落,郑琬就激动地喊道:“多谢崔监丞,儿终于找到姨母,可以宽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崔知韫看着这样的郑琬,真的很不忍心打碎她内心的期待。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这一切被荥阳郑氏的人通知,将会比自己直接告诉她,还要令人难受。
因此,他忍不住打断道:“但是在下想告诉一件事更重要的事,娘子这些年恐怕都被郑兰月这对夫妇蒙蔽了。你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郑兰茹也不是你真正的姨母,真正论关系,或许在下的母亲才是你的姨母。”
崔知韫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可就像是一根针似的瞬间戳破郑琬刚刚构筑的幸福泡泡。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绚丽耀眼的气泡,在眼前出现又瞬间消失,郑琬觉得自己的大脑需要反应一下。
她双手捂着头,胳膊抵在桌上,双眼放空地对准桌面。
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崔知韫,询问道:
“崔监丞说的话可有证据?”
“近来荥阳郑氏的人一直与在下接触,想要让娘子回到郑府,重新恢复你五姓之女的身份。”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郑琬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叹世事变化无常,还是她无论何世都是亲缘淡薄之人。
一想到,她记忆中那些对待原生如此好的待遇,居然是一对人贩子夫妻对幼童的怜悯和愧疚。
甚至她还能恶意地揣测,或许是这对夫妻没有自己的孩子,才在郑琬拥有记忆中,加强对她的待遇。
她忽然觉得自己前几次前去祭拜她俩的事情愚蠢至极,那些记忆就像是将苍蝇吃进了嘴里,令人恶心。
更令人恶心的是,真正的郑琬甚至至死死亡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
在她看来,不管是什么理由成为人贩子,又或是因为各种原因补偿孩子,这都不能抹灭人贩子对于孩子和家庭的伤害。
而且依照她记忆中居住的地方,估计这对夫妻不只是想要偷孩子。
更大的可能是想要用自己的孩子来取代她的身份,从一个仆役贱籍的孩子,一转身就能成为大周名声赫赫的五姓之女。
这样的诱惑对于某些人来说,拥有足够吸引力。
其中被她之前一直认为是“姨母”的郑兰茹,肯定在里面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那么现在这位郑家三娘的位置本应该是属于原身的。
就在崔知韫以为郑琬还需要再消化一下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说:
“现在郑家三娘的身份被拆穿了吗?”
他没有想到郑琬居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对于这些世家贵族来说,家族的利益大于一切,纵使私底下的事情见不得光,表面依旧要保持光鲜。
他有些残忍地开口道:“根据打探得来的消息,对方正在准备中秋夜宴,想要借此扬名洛阳。”
郑琬瞬间明白,荥阳郑氏根本就舍不得放弃已经培养好的名门贵女。
亦或是可以说,在现在荥阳郑氏的人看来,她一个被拐到乡下生活十几年的女儿,所能够带来的利益远远不及那位——精心培养十几年的偷换人生的既得利益者。
这样看来,她这一世比起之前还要可悲,父母存世比不存世还要悲惨。
自知亲缘淡泊,她可以放弃荥阳郑氏的身份,可是她还是有其他的问题想问。
一双眼眸恍若看透世事般,直直朝着对面的崔知韫看过去,嘴巴张合,询问道:
“那当初偷换孩子的人被惩罚了吗?”
“如果娘子说的是当初给卢氏接生的人,现在已经全都被封口了,荥阳郑氏不可能让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但是你心里想的郑兰茹,如今还在郑家三娘身边待着,郑氏的人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
说到最后,崔知韫都有些不忍心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