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脸上带有淡淡的不悦。
“皇上,你连着三日召我侍寝,宫里的其它主子怕是会说我红颜祸水,蛊惑皇上,再者,皇上,我先前可是初次,连着三次,妾身吃不消,下面泛疼。”
“朕要听实话!”
“皇上,我只是小答应,妾身不是嫔妃。”
这句,康熙听懂了,徐氏就是怕她一个小答应太得宠会引来后宫女人的针对,她一个小答应拗不过后宫嫔妃,暗箭难防,此时的徐氏头发稍显凌乱,只用钗子将长发盘起,低垂着头显得楚楚可怜,不管缘由如何,都是她将圣宠推拒掉,并无意承宠,还故意挑在这个时辰讲,无非就是仗着他对她满意,方才的亲密无间消失殆尽,他一口闷气憋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
“来人!备水!”皇上怒吼一句,从床上起来。
外头的人很快提着水,陆陆续续进来,备水的备水,整理床铺的整理床铺。
徐香宁裹着寝衣,亦步亦趋地跟在皇上身后,浴桶够大,她跟皇上共浴时,皇上冷着脸,神情严肃,她愣是不敢靠近,本想沐浴完后,她去隔壁厢房入睡,免得火上加火。
“徐氏,你去哪里?”
“皇上,妾身去隔壁的厢房。”
“滚上来!”
“哦。”
徐香宁努努嘴,无声地爬上床,睡在皇上的左手侧,宫女将床帷放下后,一室静谧漆黑,皇上真正动怒时是很吓人的,她知晓自己几斤几两,在皇上心里没什么位置,图一时新鲜。
皇上没生气时,在床上,她可以大胆挪揄皇上,本就是闺房之乐,皇上生气后又是另外一回事,皇权君权是压在她脖颈处的一把铡刀,是万万由不得她放肆挑战的。
折腾一晚,她也的确疲倦,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康熙看到身旁的人睡过去后,那口堵着的气更盛了,他有一天被一个小答应拿捏住,这后宫,谁不把侍寝当做幸事,偏偏一个小答应还嫌侍寝三次过多,让他不要召她侍寝。
哼!气死了!
乾清宫这边夜里十分平静,外头的值班太监在廊下守夜,内廷侍卫在周围巡逻,可与此同时,长春宫陷入一阵混乱与慌张中,春答应的小阿哥半夜高烧不退,咳奶不止。
春喜连忙让她的婢女玉晴去叫醒端嫔娘娘,要来宫牌去请太医,原本小阿哥身子不好,有一位医女常驻在长春宫,可医女想给小阿哥喂药也喂不进去,小阿哥喝什么吐什么,让春喜赶紧去找太医过来。
原本看门的太监也被匆匆叫醒,将落锁的宫门打开,玉晴拿着宫牌匆匆往太医院那边跑,而其他人烧热水的烧热水,熬药的熬药。
端嫔也半夜醒来,没来得及整理梳妆,披上羊毛大氅过去春答应的房间,她见小阿哥脸色乌青,小小的身子还在惊厥,医女给小阿哥拍背都没能缓解小阿哥的不适,一旁的春答应已崩溃不已,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老天爷,你要拿就拿我的命,别拿我皇儿的命,啊啊啊,我的皇儿……”春答应伤心得捶地,砰砰作响,陷入自责。
端嫔也是生育过的女人,她的小公主刚满两岁就早夭了,先前怀胎五个月小产过,春答应早产时,她就担心春答应母子皆损,没成想母子平安,不过小阿哥生下来一看就不是康健的样子,她料到小阿哥活不了多久,只是作为额娘的春答应一心扑在小阿哥身上,她们作为旁人自然不能多说什么。
明儿小阿哥便满月了,可此时小阿哥就出事了,端嫔过去试图安抚春答应,只是作用不大,靠近不得。
“端嫔娘娘,小阿哥他……”医女刚开口,春喜就强行抢过没了呼吸的小阿哥,抱在怀里,脸贴着小阿哥的脸,大哭大喊,神情悲恸:“我的皇儿,我的皇儿啊……”
常常在刚进屋时就看到这一幕,跟端嫔娘娘对视一眼,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想过去安慰时被端嫔娘娘拦下。
太医过来时,小阿哥已经没了,三更半夜降生,又在三更半夜殁了,出生到现在连名字都还没有。
端嫔第二天一早便让人过去将此事通报给皇上,荣妃与恵妃,皇上赐名长景,荣妃娘娘也让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张公公带着两名太监过来把小阿哥带走,听说将会以朱红色棺木收殓,葬于黄花山的山陵。
十几年前,皇上子嗣不多,大多夭折,宫里的人对夭折的皇嗣已经有一套章程,大多数人都已见怪不怪,甚至多余的情绪都不会有,春喜自从小阿哥死后,原本亏损的身子再次生病,高烧不退,夜里常常呓语,念叨着长景二字,整个人烧得迷糊,药汁一碗一碗灌下去,人依旧不见好。
十二月二十四日,小年,皇宫里多了几分过年热闹张扬的气氛,宫里也开始挂上红色灯笼,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剪纸,囍字居多。
“小主,这是熬好的药。”
玉晴端着熬好的药进来,轻放在桌上。
“我不想喝。”
“不行,太医说了要每日两副药,你快喝了,苦的话这里有蜜饯。”徐香宁这十几日来每日都在照顾春喜,生怕她因小阿哥殁了伤神跟着去了,好在这两日有所好转,烧终于退了,精神气回来了一些。
“几时了?是不是要过去参加小年宴了?”
小年宴是后宫所有小主嫔妃都需出席的宴席,是没有朝堂大臣的后宫家宴,以往像她们这些位份低,无宠的答应、官女子或是庶妃只有在这些宴席上瞻得皇上圣颜,而除夕宫宴是皇上宴请朝堂大臣的宴席,贵人以上的小主才得出席。
“还早着呢,才午时,端嫔娘娘说你若感到不适,不用强逼自己出席,她替你跟荣妃娘娘告病。”
“我好了,不用告病。”
“那你把药喝了。”
在她的眼神威逼下,春喜把今日熬好的药喝了,在她喝完,她把蜜饯递给她,免得口中全是苦味。
春喜坐靠在床头上,脸色依旧苍白,瘦了一圈,她问皇上这阵子是否召她侍寝,徐香宁摇头,自从那晚她让皇上别连着让她侍寝后,皇上就再也没召她侍寝,听闻皇上这十几日来召过宜妃,德妃还有郭络罗氏贵人侍寝,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容不得别人拒绝,她的推拒惹怒皇上了。
其实她也没把一时的恩宠放在心上,只要内务府不少她吃的,日子照样过。
“也好,你连着侍寝于你而言不是好事。”
“别说我了,我好吃好喝,快活着呢,倒是你想开一些,得赶紧好起来。”
不知是春喜真的想开了,到了申时一刻,春喜开始梳妆打扮,半个时辰后,她出现在她面前,一袭翠绿青葱的旗装,袖口用靛蓝色丝线绣了几朵鲜艳的牡丹花,绛紫色的对襟褙子,上面浮凸的莲云绣案精致无比,前鬓中分,后发挽至脑后,两边插上金镶珠玉蝴蝶簪,是一对的,耳坠是银累丝长耳坠,脸上抹了粉,唇上也涂了红胭脂,遮去苍白的面容,本就精致的脸庞犹如冬日里盛开的牡丹花,华贵又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