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她心底一坠,一股莫名的恐慌自深处蔓延,她不愿承认,更不想面对。
穆珩也是一怔。
他望着方柔,半晌才道:“原来我说中了。”
方柔咬了咬唇,摇头:“你误会了。穆珩,我没打算再嫁,如今我与乘乘过得很好,也没打算改变现状。你当娶个门当户对,两情相悦的姑娘,好好经营。”
穆珩只说:“没有什么门当户对,我只想娶你。”
方柔见他说不通,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声,穆珩趁机又道:“我会让你点头答允的,阿柔,你给我机会,我必不会委屈你。”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些回绝的话,穆珩已郑重朝她作揖,随后阔步走向不远处的马车,潇洒地登车离去。
方柔朝着远去的马车轻声一叹,心道穆珩怎也是个执拗的性子,好赖话都说了,偏是跟石头一般不回头。
她兀自摇了摇头,慢慢转过身,见着暗处模糊的人影,霎时怔住。
萧翊提着个扎袋站在巷子里,他半个身子没入黑暗,只能瞧见那双眼眸一直望过来。
方柔心底一惊,方才她与穆珩说的话,他听去了几分?
她攥紧袖口,紧张地站在原地,呆愣愣地望着萧翊,一时迈不动步子。
萧翊缓步走到亮处,神色平静,他瞧出方柔脸上的慌张,以为她又误会是他图谋不轨,这便沉声道:“柳大娘委托镖局办事,我不知她白日何时在家,所以晚上来一趟免走空。”
他说完,朝她稍稍颔首,迈步继续往前。
又几步,他停下,“这是乘乘给我的,若你心中不悦,拿回去便是。”
他提起指间挂着的那个扎袋,方柔瞧了几眼,似乎是她偷偷从食楼打包回家的炒栗子。
方柔摇摇头:“你留着吧,她怕被我发现偷藏零食得挨骂,找你销赃呢。”
萧翊的脸上闪过丝怔然之色,很快化作一抹淡笑。他颔首,终于走出了巷子。
方柔的心怦怦跳着,只盼萧翊没听得多少,又或者听着了也觉察不出异样,她往家走,轻手轻脚地开门,复又关紧上锁。
萧翊见着那扇门缓缓闭合,方柔裙摆的一角逐渐消失,这才转身离去。
他满腹心事,竟一路从城南走回了松子巷,何沉点着灯在等他。
萧翊顺手将那袋炒栗子搁在桌上,何沉好奇地瞧了一眼,萧翊竟格外谨慎地将袋子往身前一拉,并不打算跟他分享。
何沉古怪道:“公子,什么东西?”
萧翊道:“乘乘给的。”
何沉语滞,暗道就算萧翊性情再怎么变,骨子里的占有欲始终不可能消散殆尽。
末了,他又道:“公子,已打探过了,城北一带都是穆家的产业,咱们住的松子巷也不例外。穆家的确是在一年前才开始布善,核实多方说辞,好像都说是穆公子自己做的主,为了讨好方姑娘没错,其中应当没什么古怪。”
萧翊默默颔首,沉声道:“宁江的商户摊贩每月都交一笔措安金,你知晓么?”
何沉:“这几日我也听闻此事,说是穆家牵的头,穆家出大九成,城中每户按人头缴纳补齐,正因这招妙计,宁江才免受马贼侵扰,过着安生日子。”
萧翊冷哼:“妙计?”
何沉低声:“我觉察城中百姓对此似乎感激多余质疑。”
萧翊不屑道:“小小的宁江竟出了位活菩萨,穆家不简单。”
何沉不敢妄言。
萧翊又问:“这么说来,马贼没有入宁江劫掠过?”
何沉点头:“正因如此,所以百姓感激穆家。只是离了宁江就不好说了,许是有人被打劫过,但据说报上穆老爷的名号曾侥幸逃脱。”
萧翊敛眸沉思,长指轻轻叩着桌面,沉声:“继续查。”
何沉应声,过了稍稍,又想起什么:“公子,今早你吩咐的事情已办了。我倒没随意丢弃,心想着做个人情日后好办事,找了个由头送了隔壁那对夫妻。”
萧翊没有异议,刚打算夸何沉考虑周到,结果,那阵暧昧的动静又透过土墙传了过来。
他脸色一变,瞪了何沉一眼,何沉尴尬地挠了挠头,忙说:“已经在寻合适的住处了。”
萧翊铁青着脸:“尽快。”
自那晚酒宴又过了几日,穆珩消停了两天,方柔以为这回他终归死心了,可第三日,他又风雨无阻地出现在食楼。
这回决心还更足了那般,说是定要方柔放下过去,全心全意过好日子。
方柔实在拿他没辙,又碍于谢镜颐明示暗示的撮合,只道别做太过真撕破脸,今后朋友也没得处。穆家长辈必然不会任由穆珩胡闹,待到他须得继承家业成婚生子,届时便消停了。
安心下来,日子照过,乘乘也如期去了书院。
她倒鬼精,方柔只送了几回,后来非说长大了不要娘亲接送,其实心底体恤方柔劳累,背着书囊独自来回。
这日后厨清点,沈映萝说香料该不够了,方柔解了袖带出门。
香料铺子开在西横渡附近,和其他做小生意的摊铺挤在一起,采买十分方便。
方柔找相熟的掌柜逐样买了些,刚打算出门回食楼,忽听得街上一阵嘈杂,马蹄声四起,不知发生何事。
孙掌柜与方柔对视一眼,皆好奇地出到门外,不料竟瞧见五六人马自小西门奔袭而来,沿途扬了马鞭砸抄不少摊铺,一时兵荒马乱,尖叫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