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昌在电话里跟她约的见面时间是晚八点。
紫廷有两处停车场,一处地上一处地下,地下方便,直通会所。但岑词开着车在地下停车场里转了一圈后就去了地上停车场,择了个车辆少又有摄像头的位置停车。
过去了十分钟。
熄火后岑词想,也幸亏从城区到紫廷就这么一条路,要不然还不定她要找多久呢。
她翻出手机,点开与秦勋的对话框。
上头有一组航班信息,是秦勋白天发过来的。
还有一条她早前发的消息:很抱歉,临时有事无法去接机。
始终没有回复,许是秦勋一直在忙。
差五分钟到八点时,岑词没急着进去。
而是站在门外仔仔细细打量了眼前的这处会所。
果然是能将低调二字做到极致,不但位置远离俗世,就连会所的外观都十分不起眼。
四周种竹林。
只是这个季节竹林萧索,风从林间过,没有叶脉的遮挡有阵阵呜咽声。紫廷会所就坐落在竹林间,一栋上下两层高的红砖墙老宅。
南城多老宅,基本上都集中在老城区,不少民国时期盖建的,但也有一批是明清时期就有的,有的老宅子里是住了人的,祖辈到子孙一代代的都在那房子里生活,有的会列为景点,经过修葺,重现当年大户人家的辉煌。
也有像是紫廷这种散落在郊野或新城区地界的老房子,不多,但房子的年代和建筑质量那都是有分量的。
紫廷这处老宅,岑词来之前查过,别看只有上下两层,大大小小的房间却有两百多间,一道两扇开的铁艺门围出了老宅的范围。
典型中西结合的建筑。
上了台阶,门眉上有砖雕,前庭还立着木雕,那可是用深山老木做原料,一刀成形,不回刀,也不喷漆,外面涂了层桐油。
会所的老板也是个识货人,没大刀阔斧地把会所名刻在木雕上毁了这百年物件,而是在红砖墙上就简单的挂了个铜牌,上头烫着一个“紫”字。
文雅艺术,又低调。
抬眼去看雕花窗,是传统的黄杨木梅花窗棱,可上头镶嵌的玻璃挺讲究。之前岑词也在南城的其他老宅里见过,据说这玻璃从不沾灰,不管是放上百年还是千年,而且都是单面玻璃,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玻璃上有花纹,手工吹制,花纹独特没有重复的。
岑词进了会所大厅,大厅的尽头是几扇落地花窗,外面是花园,再远些就能看见竹影。厅很开阔,风格中式与西式结合,墙壁四周有刷了翡翠粉的木梁,木梁里折射出闪闪光亮,仔细看竟是绿宝石发出的光。
整个大厅是以克林斯铁柱做制成,最里侧还有壁炉,法国乡村油画地砖。
背景音乐很悠扬,没有想象中的吵闹。
会所工作人员得知岑词是找湛昌,请她稍作等候,打了个通电话确定后带着她上了二楼。
二楼的风格是法国路易时期的,还有高高的罗马柱,放眼望过去的红砖、铁栏杆和百叶窗,还有琉璃窗都有西式上了年代的影子。
这里每一样的物件都有时间的沉淀,厚重,有质感。
湛昌在走廊尽头的包厢。
能在这里消费娱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包厢最私隐。
面积不小,包厢里的风格跟岑词一路看过来的一样,没因为要做娱乐场所而改得俗不可耐。
岑词以为包厢里会是湛昌自己,哪怕不是他一个人,顶多就是或助理或保镖的在身边。保镖是有,站在包厢外,包厢内竟有十几人的架势。
七八个男人,西装革履的,怀里各个搂着个美娇娥,扭着水蛇腰或倒酒或喂水果,还有相互咬耳朵窃窃私语的,有肥手不安分的,时不时再传来一声娇嗔:你好讨论哦……
包厢里有个小舞池,一肥头大耳的男人搂着个身段妙曼的小姐站在上面,整张脸都快埋在小姐的胸口上,跟着音乐节奏晃悠来晃悠去的。
小姐没推开他,甚至还抬手搂着他的头,但岑词看人向来看关键,那小姐脸上闪过厌恶之情,但很快就藏在眼里的风情之中。
风月场所,她们做的不就是逢场作戏?
许是能在这种地方露面的姑娘,那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的嗓音婉转好听,在咿咿呀呀一首听着挺老的歌——
把我们的悲哀送走
送到小河流
让流水冲去多年离愁
有情人来到桥头……
还有人在玩骰子,长桌上两排酒瓶空着。
岑词进来后,包厢里的嬉笑吆喝声稍稍压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陆陆续续往这边看过来,惊讶,不解,很快,又有了意味深长……
湛昌坐在沙发正中间,他身边倒是没坐小姐,正在跟一中年男人说话,看见岑词来了后,朝她一招手,“岑医生来了,过来坐。”
这个称呼一甩出来,众多目光里更是来了兴趣,音乐声小了不少。
头顶的光晃得眼晕,落在人脸的各色神情上尽显怪异,尤其是这么一种装修风格的老宅子里,更是处处透着不适感。
也许百年前这里也曾是主人家的社交厅堂,可岑词相信,那时候的风雅和礼节是当今踏进这里的商客所不能及的。
终究还是免不了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