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问:“棹伯,你怎知我在此?”
“是从左仆射大人处得到消息,得知二郎你今日抵京。”
尚书左仆射杜逊,正是杜擎之父,是以杜擎很觉郁郁,元府还是从他家里得到的消息,可他家里却不来人迎他。
元衍看了一眼杜擎,道:“棹伯,我明日才能入城,你来得早了。”
“今日如何不能入城?只是晚些罢了,二郎既已至家门,岂可不入门而居旁处?”
“棹伯,马车不比匹马,赶不上宵禁的。”
“这有何妨?大郎如何不为二郎考虑,我来时,大郎去了太尉府上,太尉言明,今日二郎不至,城门不闭。”
杜擎在一旁听着,心想怪不得自家不来人,还是不来的好。
“简直胡闹!”见元棹变了脸色,元衍只能压低了火气,做蠢事的是他兄长,他连重话也没办法讲,只好对杜擎道:“叫他们开拔,我们早些入城。”
杜擎不敢怠慢,点了头便去寻自家管事。
湛君这会儿寻过来,刚才那番动乱,委实吓到了她,四周平定下来,她便来寻元衍,若不跟元衍一块,她总觉不安心。
湛君才到跟前,元棹看见了她,问元衍:“二郎,这便是那女子吗?”
杜擎正与湛君擦肩,听得元棹那句,当即按住了湛君的胳膊,拖着她原路回去,“我正好有事找你,快跟我来。”
湛君给他拖着倒行,很是疑惑:“哎,你做什么!”
杜擎与湛君一道离了视线,元衍将目光转回,面上冷淡:“棹伯,此话从何说起?”
元棹笑意融融:“二郎有所不知,主母前几日来信,除吩咐我等看顾好二郎外,于二郎的红颜亦有安排。”
元衍不由得挑眉,“哦?什么样的安排?”
“自然是叫我等好生侍奉。”
因着董弘一封信,西原元府已经知道了湛君这个被元衍强掳去的人。于此一事上,董弘气愤难当,必不会讲元衍什么好话,是以元佑读了信,立即修书两封,一封代儿子向董弘赔罪,一方要元衍亲自赔罪,而元夫人方艾关注之事则与丈夫不同。她不写信给儿子,而是亲写了信给忠仆元棹。她不关心自己儿子是如何将人弄到手上的,她只关心那勾了她儿子的女子能否配得上她铮铮佼佼的儿子,所以叫元棹务必搞清楚来龙去脉并探清湛君的底细,一一报与她知道。
所谓知子莫若母,一样的道理,儿子对母亲的了解也必是深刻的。
元衍笑起来,对着元棹语重心长地说:“棹伯,哪里来的什么红颜?”
杜擎将湛君交给蕊姬,“我们待会儿就启程,今日便能入城,你们今晚就到平宁寺去,待会儿我给你元氏名帖,你带着直接去拜见妙华法师,叫她安置你们。”说完又去看湛君,嘱咐道:“你看好她,不能叫她有闪失。”蕊姬连忙垂首应是。
杜擎交代完这边,还要去通知自家奴仆,再不久留,急匆匆去了。
湛君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可见杜擎形色匆匆,也忍住了不问。她早知道自己就是个被安排的命,便是知道了也无力做些什么,一样是要听别人的话,只能咬着唇暗骂自己活该。
马车上,湛君第三次撞到了头,实在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忍不住向蕊姬抱怨,“这是发哪门子的疯?”
因着急赶路,马车颠簸异常,蕊姬此刻形容也颇狼狈,她不敢抱怨,只是劝道:“娘子再忍一忍,入了城便不会再受这份辛苦了。”
湛君索性闭目。
车队日暮前赶至昌平门,早有人等候多时。
元氏长公子元承的贴身侍从上前牵住了元衍的马,“二郎,太尉为二郎及杜郎君设宴洗尘,郎君命我引二郎前往。”
杜府来迎的是杜擎的族弟,杜擎正与他寒暄,听得这句,望过去,见到杨府管事,哈哈笑道:“我比不得二郎,这一番急行,骨头都要散架,若到了府上,怕不能尽兴,不尽兴便是扫兴了,只好辜负太尉美意,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杨府管事闻言,上前盛情相邀,杜擎自是推拒,如此几次,杨府管事便不再提。
本来,杨府摆宴也只是为迎元衍,邀杜擎不过是过个场面。请客的并非真心,被请的真心不想去,两方心知肚明。
杜氏自诩纯臣,早不与杨氏往来,杜擎若敢去今日这宴,落到杜大人眼里,又是一条罪状。至于元氏,西原公元佑天生一副好性子,没人敢得罪他,他也谁也不得罪,元衍倒没有杜擎的顾虑,且他还存着自己的一番心思。
于是元衍便同杜擎告了别,几方人马分作两路,元衍与元府同杨府众人骑马先行离去,杜擎队伍冗杂,倒不着急,只慢慢走着。不知在哪个街角,一辆马车缓了速度,渐渐脱离了车队,月色掩盖下朝另一处去了。
杨府向来门庭若市,今日却冷落,只堪堪停了几辆马车。元承未亲至城门迎元衍,这会儿在杨府门前等候,才听见马蹄声,便已按捺不住欣喜之情。
元衍下马要行礼,元承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臂,上上下下地仔细瞧他。
元衍笑着喊了一声阿兄。
元承笑着拍元衍肩膀,说:“又高了些。”
兄弟两人站一起,和睦非常。
元佑无有妾室,元承与元衍乃一母所生,只是颇差了些年岁,元承今年二十又九,足大了元衍十一岁,现今已是而立之年,风流儒雅。
太尉杨圻之子杨琢亦在府门前等待,在兄弟二人一旁笑着说:“逢恩,有什么话不妨入内再说,二郎连日行路,怕早累了,让他坐下歇一歇,饮两杯热酒,舒缓一番。”
元承朝杨琢拱手:“今日多有叨扰。”
杨琢大手一挥,“逢恩这样见外?”又转头看一旁默不作声的元衍,笑吟吟道:“我与逢恩你亲密如手足,自然视二郎如亲弟。”
元衍浅笑以做应答。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到了宴上,歌舞还未开场,主人杨圻落座主位。
杨琢走到杨圻身侧,笑着禀告:“父亲,二郎已至。”
元衍跟在元承身后,兄弟二人一同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