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2/2)

杜擎没听清楚,“你?”

元衍又复述了一遍,“这人是董正扬的旧友,你便由此入手。”

妙华诵经方罢,小尼姑来禀,言客至。

妙华欲问客者谁,元衍已踏门而入,言笑晏晏。

“姨母。”

妙华一双婉约细眉猝然折了几个弯,“我已方外之人,檀信当称呼我法号为当。”

元衍依言,恭敬虔诚道:“拜见妙华法师。”

他有模有样,如此倒是妙华先绷不住,莹莹如玉的脸上绽出一朵小小的笑来,这笑如菡萏待放,只是未及盛时便急转凋零。

方倩面色肃穆,语气略显不满,“平宁寺是尼寺,男子禁行,你当着人通报,我应允了你才能进,怎可这般肆意妄为?”

“便是我来见姨母,也要通报吗?”

方倩辈分上是元衍的姨母,实则与元承同岁,甚至比元承还小了两个月。方倩七岁时,父亲死于作乱的流民之手,母亲因此痛不欲生,不多时便发了重病追随而去,方艾因此对这幼妹十分怜惜,将人接去西原亲自照料。方倩十一岁时,元衍出世,方倩因感念从姊的恩情,对这甥郎不可谓不用心,实在是真心疼爱。

方倩瞪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是来见我的吗?”

元衍笑着,不自然摸了摸鼻子,“姨母,一道走走吧。”

两人行在幽香草径,方倩关心了些元衍近状,又问了远在西原的阿姊,最后将话题引到了湛君身上。

“送我这儿来的那女子,你是何打算?”

元衍在方倩处没有隐瞒的,“我喜欢她,自是要带她回家。”

方倩一早猜到如此,并不讶异,只是想起青桐,难免有些忧虑,“那女子,容色过盛,你相中了,情理之中,倒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担心青桐。她是个心事重的人,可因为身世的缘故,便是有了委屈,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叫旁人知道。”她叮嘱元衍,“你便是爱极那女子,也要顾虑的青桐的体面,她那么小便去了你家,人生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你要对得起她。”

“青桐是我的妻子,于她我有责任在身,我省得的。”元衍拨开拂面的柳枝,又道:“实不瞒姨母说,我喜爱的那女子,目前除却姨母这里,置她在谁处我都是不放心的,还请姨母多费心。”

方倩不免要问,“那女子,我观之净如琉璃,非营逐之辈,那般品貌,寒微之家绝教养不出,她又怎会孤身随你至此?”她对元衍实在了解太过,忍不住板起脸来质问:“你莫不是又犯了浑?”

元衍看着她不说话,等同默认。

方倩气极了教训道:“全是你母亲惯你!才叫你这样无法无天!将来必有你后悔的一天。”

元衍道:“她这件事上,我可从来没后悔过。”

方倩知奈他不何,也不多费口舌。她知道的清楚,他面上谦虚谨慎,内里却是个极骄横放肆的,不过是大了知道收敛,装的好罢了。

元衍问:“说起来,她如今怎样,我实是挂牵她,姨母带我去见她。”

方倩冷声道:“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幽会之地?我警告你,老实一些。”

元衍忽然就想起他昨晚的窘状来,方倩再说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方倩连唤了他好几声,他回了神,恍然道:“怎么了?”

“你这模样真叫人瞧不下眼。”方倩蹙着眉,遥望前方,“过了荷塘,再往前五十步,有一处院落,她便住那里了,你自行去吧。”说罢拂袖而去。

元衍也有些恼怒,无关方倩,只和他与湛君有关,愤愤然将一路边石子踢进荷塘,“咚”一声,泛起层层涟漪,叠次铺开来。

院前榴花静静开落,云彩渐渐染上颜色,元衍等来了迟迟归来的湛君。

在元衍眼中,她是只白色的蝴蝶。

湛君看见了元衍,她今天很高兴,已忘掉了先前诸多的不快,见到元衍时甚至有些雀跃,翻飞着到了他的眼前。

她的快乐显而易见,他因她的快乐而愉悦,虽然他不知晓他此刻的快乐因何而起,他只知道他快乐。

“啊,你来啦?”她偏着头,笑着说。

元衍学她歪头,一样是笑着,“啊,我来了。”

湛君就问,“来做什么?”

元衍心里说,瞧呐,这张嘴真叫人高兴不起来。

“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不愿讲便不讲,反正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她说着这话,要越过元衍去推门。

元衍拽住她胳膊,惹得她惊讶回头。

“做什么?”

元衍松开了手,说:“没什么。”

湛君不推门了,看着他的脸说:“你这人好奇怪。”

元衍一哂,心知不能太同她计较,找了别的话来说,“你真是如鱼得水,我瞧着你好像高兴得很。”

湛君不打算反驳这话,还带着笑的眼眸看着元衍,等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你吧,我真看不透你,说你是个傻的,你动不完的小心思,专爱给人找麻烦,可要说你不傻吧,瞧你做的事,你好宽的心,到了个陌生地方,不忧心自己的处境,倒玩起来了,不怕再给人捆了带走做新妇?”

湛君变了脸色。她心里有些怨自己,早就该想到他讲不出什么好话,就不该停在这儿给他机会让他羞辱自己。

事到如今湛君连为自己的委屈反驳的心都没有了,讲了一遍两遍三遍,她自己都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