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行礼应是。
“不准去!”
“为什么?”
“就是不准去,我不是早说?过!”
此刻正是在?元府大门外,人多眼杂,元衍到底没再继续讲什么话,只是胸口起伏汹涌如海,一双眼睛盯着湛君瞧。
湛君咬着唇,扬起的一张脸上满是倔强,明晃晃写着不肯屈服,瞧着竟有些?委屈相,仿佛旁人欺负了她。
元家的二郎何时有过这般受窘的时候?
戍卫使?女皆垂首屏声静气,只当自己不在?。
只有鲤儿还踢着脚自顾哈哈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元衍忿忿甩了下手臂,转过了脸。
渔歌轻轻呼出一口气,才抬了头,见遥远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立时喜上眉梢。
“少夫人快看!可是贵客来至?”
湛君骤然抬头。
湛君立在日?头底下, 愣怔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身上沾带着朝阳的?光彩。
过去的事在这一刻又都回了?来。
绿竹青翠逼人,风吹过宛如?层层浪涛, 只是闭目倾听,就能轻易消磨掉半日的时光。
竹案上胡乱搁着书, 正?中间是盛水的?蓝色琉璃罐子?,终年泡着花和叶, 夏天时会有指甲长短的鱼儿在里头游。要是书读的?无趣了?,手就伸进?罐子?里头搅,无论摸到什么,都摊在掌心里看一会儿再放回去, 要是鱼, 或许会突然跳起来,“咚”一声正好砸进罐子里, 溅起小小的?水花, 淋出几点?湿意在书上, 润出墨晕。
读书很容易不耐烦, 她最喜欢出去, 一个人走走停停, 看云看花看水,困了?就躺在石或树上睡。她总是学不会小心, 经常弄脏或刮破衣裳, 英娘收拾时常常絮叨, 末了?一定讲一句:“等?我告诉先生去,这回一定叫他管教你。”
她是不怕的?, 先生肯定不会罚她,连重?话都不会讲, 他只会笑着叫她下次再出去要当心,衣裳不打紧,人千万不要伤着。
每次都这样,她看向皱着眉头的?英娘,神情得意极了?,英娘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点?她的?额头。
于是她也皱起眉来。
风吹来不知何处的?落英,沾到弯翘的?长睫上,眼睛眨了?眨,闭上再睁开,点?她额头的?人长着一张几乎算得上陌生的?脸。
“你跑哪里去了?!你是要我的?命啊!”
声音语调却是熟悉的?。
湛君以为自己会哭,可是没有。
她煎熬着支撑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脸发热,烫得很,牙却打颤,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她不能行错一步。
于是眼神越过英娘,看向不远处的?姜掩。
姜掩瞧着没什么变化,气?度仍从容,或许眼角的?皱纹更?深刻了?些。
“先生到了?哪里?那么久都找不到你,叫我好等?。”
英娘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人,疑心她并不是那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求助似的?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姜掩,满脸的?茫然错愕。
姜掩只是道:“湛君,我来是带你走的?。”
因着这句话,湛君觉到了?莫大的?满足,眼前起了?雾,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微微抬起了?脸。
“我不走。”
她这样说,然后偏过头去看身侧的?元衍。
姜掩也同她一道看过去。
“姜先生别来无恙?”
元衍面带浅笑,拱手作揖。
只要他愿意,他就还是那个风神高迈的?元家二郎,旁人任谁也挑不出他待人接物上的?错漏。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煌煌日?光下站在一起,单论容貌,再不能更?配。
可是……
两颗小小的?浑浊的?眼泪顺着眼稍的?沟壑流进?斑白的?鬓发里。
这眼泪是为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而流。
已经许多年过去了?。
姜掩仍铭记着他的?承诺,一刻也不曾忘。
“湛君,同我回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语气?已是从来没有过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