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人向来温和,对下人也不例外,小昭儿才不怕他,还朝唐久安吐了吐舌头,“将军回来了可真好,这藏书阁终于又有人气了。”
前太子的身份总归是敏感,人们都对姜珏敬而远之。
唐久安刚来藏书阁时发现手底下几乎无人来点卯,藏书阁唯一当差的人变成了姜珏主仆二人,当场就拎着军棍一个一个把那些旷职摸鱼的人拎出来,在兵部广场前一字排开,准备雨露均沾,每人五十棍。
是姜珏阻止了她。
“藏书阁清冷,正合我意。”姜珏道,“你把人都弄来,我反而静不下心。且他们又要顾及关家和太子那边,提心吊胆,甚是辛苦,也当不好差。”
唐久安道:“大都护不是那样的人。”
“关山为人,我自然知道。”姜珏笑,“只是在这座皇宫,人们从来不管别人心里真正是怎么想,只管大多数人是怎么想。”
唐久安听归听,到底还是挑了几个手脚勤快且安静的人过来打下手。
而今一看,那些人又走了,这里又只剩主仆两个。
“我出去走走。”唐久安说着去门背后摸她当年留下的军棍。
结果摸了个空,姜珏从桌案旁拿起来:“找这个?”
唐久安一怔。他一个翩翩书生,拿着根军棍着实有点违和。
姜珏低咳了一下,解释:“你这个棍子用来开窗甚是方便,我日常便拿来用了。”
“殿下想怎么用都行,不过现在先借我用用。”
唐久安来拿,姜珏却没给她,认真道:“我已经用来开窗,你便不能用来揍人了。”
唐久安很是不痛快,烦躁地在桌上坐下:“我该早点来找你的。我以为可以在宫里见到你,结果一次也没遇上……”
小昭儿小小声道:“殿下前两年就搬出来了,现在就住在旁边那间屋子里。”
唐久安震惊:“殿下——”
“你莫要多想,我日日在此编书,从宫里到这里,来回近半个时辰,刮风下雨,尤为不便,所以索性歇在这里,倒是省事。”
姜珏含笑向她展示这几年的成果,道:“多亏如此,书可提前编成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唐久安就比较能接受了。
她兴致勃勃地翻起书卷:“天下山川都在其中吗?”
姜珏:“在。”
——“大雍的大好河山我无法亲身游历,那么就把它们都收到书中来,在书中走一遍吧。”
当初就在这扇窗下,唐久安问姜珏编这书干什么,姜珏如此说。
而今绿窗犹昨,再次相逢,他的梦想已经快要实现了。
“真好啊。”
唐久安由衷赞叹,“必须吃顿锅子庆祝一下。”
小昭儿笑道:“大热天吃锅子,将军也不嫌热。”
“我不管。”唐久安开始撸袖子,做菜她不会,但洗切之类打下手的活她十分在行,“我走的时候吃的就是锅子,现在回来了也要吃锅子。”
“……难为你还记得。”姜珏微笑,“那便吃锅子吧。”
太庙,深夜。
监守太监得了关月的赏赐,任由姜玺和关若飞歪在蒲团上睡得香甜。
姜玺在做梦。
他又梦到了那一夜。
一切都发生在黑暗中。
春天的夜晚温暖而潮湿,花香浓郁而粘稠。
他被困在梦境里,像是被蜂蜜粘满周身,睁不开眼,也不想睁眼。
这样的梦他不是第一次做,梦里的人面目永远模糊。
但这一次,人脸渐渐清晰。
水声替代了夜色,灯光照着波光,湿发贴着面颊,如蛇一般蜿蜒着从脖颈伸进衣领。
衣领也是湿的,贴合着身形,露出的肌肤光盈润泽。
她脸上尚有瘀青,肩上亦有红痕。
可这一切不单没有损伤她的美,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近乎妖异的吸引力。
他无法自控。
“唐……久安……!”
姜玺骤然醒来,关若飞随即惊醒:“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叫唐久安?唐久安来了吗?”